黎漸川沒有再繼續向前。
他將前邊不遠處的冷光棒撿起來兩根, 晃了晃,邊觀察四周, 邊注意著頭頂的動靜, 等寧準和謝長生下來。
果然, 沒過幾分鐘,瑣碎的冰渣混雜著棱塊從上方滾落, 赤火的光芒漏下。
兩道模糊的身影一前一後,沿著之前那道破冰斧留下的痕跡爬了下來。
“怎麼回事?”
寧準氣喘籲籲過來, 臉上被冰棱劃了兩道血痕, 一道蔓過眼角,令他有些風流多情的桃花眼染上了些冷厲猩紅。
黎漸川摟了下寧準,快速說了遍剛才在冰壁上見到的情景, 帶著兩人向前走了一段。
謝長生催動赤火, 照亮了黎漸川方才摸到的人形輪廓。
“看周圍冰層的痕跡,應該是被冰封的東西從內破冰離開了。”謝長生檢查了下, 說, “會是我們在雪崩地帶見到的那些屍體嗎?還是冰壁裡的東西?”
黎漸川也在猜測。但他總覺得並不是這麼簡單。
“往前走。”
寧準看了看四周, 道。
這裡已經是冰裂縫的底層了。
赤火驅散底層濃重的黑暗,照亮周身五六米的範圍。
腳下已經不是冰層,而是凹凸不平的黑灰色岩石, 鋪陳向前, 大約兩三米寬, 像黑色的浪潮一樣, 在光線下泛著奇異的波紋光彩。
兩側依舊是冰壁, 但卻都裂開了蛛網般的裂縫,嵌著一個又一個人形的輪廓,姿勢各異,大小高低不同,像是曾有什麼人被封在冰層裡一樣。
三人小心地向前走著,邊觀察著這些凹陷。
慢慢地,有薄薄的白霧開始出現。
將周遭散落的冷光棒的光芒遮得影影綽綽,朦朧不清。
霧氣最濃的前方,一扇木門的輪廓顯現出來,古舊破爛,邊緣帶著潮腐的痕跡,和黎漸川之前見到的地下樓梯的通道入口十分相似。
看到這扇門,黎漸川才算微微鬆了口氣,確定他們沒有走錯路。
“十四個。”
寧準突然出聲。
黎漸川一怔,立刻明白寧準的意思:“你說剛才兩側的人形凹陷,有十四個?”
“沒錯。”
寧準慢慢走著,低聲道,“這十四個人形,看體型,有兩個矮子,一個少年,一個女人……而我們南北登山隊,加起來正好十四個人。有兩個矮小的男人,我,琳達。”
他染血的眼尾輕輕一揚,“真巧。”
黎漸川回頭看了眼那些又浸泡入黑暗中的輪廓。
“時間不多了,先進去吧。”
謝長生的聲音從前麵傳來。
說話間,他們已經走到了白霧最濃的深處,來到了那扇木門前。
三人卸下多餘的裝備,拿了點吃的,裝配好武器,由黎漸川率先伸出手,警惕地去推門。
然而,就在黎漸川的手指即將碰到木門時,一片空白的木門上突然浮現出了一段文字,如血淌下。
“雪花在窗外輕輕拂揚
晚禱的鐘聲長長地鳴響
屋子正準備完好
餐桌上正備滿豐盛的筵席
漫遊的人們,隻有稀少的幾個
從幽暗道路走向大門
……”
這段文字黎漸川無比熟悉,正是他第一次在木門上見到的特拉克的《冬夜》,後來,這首詩歌又出現在了地下樓梯的禁閉室內。
而現在,這首詩歌第三次出現。
“第一次進入地下樓梯時,我曾在通道門上看到這首詩。”謝長生開口道。
黎漸川眼神一動,看向寧準。
寧準點頭:“不出意外,這首詩歌應該是所有玩家第一次進入地下樓梯時,都會看到的。但地下樓梯的第二扇門每個人都不同,所以與第二扇門有關的第二次的詩歌,各個玩家的也都不同。”
“這麼說,這首詩是在對所有玩家進行暗示。”謝長生道,“漫遊者……指我們的可能性很大。”
黎漸川注意到寧準的視線在詩歌的上半部分多停留了幾秒,才吐出一片薄薄的白汽,靠近黎漸川身側。
兩人對視了一眼,黎漸川念出木門上的詩歌。
隨後,令人牙酸的嘎吱聲緩慢熬人地響起。
緊閉的破木門慢慢向內滑開。
謝長生的赤火打頭,迫不及待地飄了進去,驀地映亮了一地的鮮血,和漂浮在血水上的一條不停抽搐的斷臂。
這條斷臂就像壁虎斷下的尾巴一樣,掙紮翻滾著,給人一種仍在存活的惡心感。
濃重的血腥味,和一股奇怪的噴香的烤肉味從門內衝出來,撲滿鼻息。
三人被這古怪的味道熏得都皺起了眉。
等了一會兒,黎漸川打了個手勢,提著破冰斧先一步邁進門。
然而下一秒,他忽然聽到耳邊傳來撲哧一聲,猛地低頭,就看到腳邊竟然突兀地出現了一個燭台,燃著半截白色的蠟燭。
“周到。”
黎漸川略一揚眉,彎腰拿起燭台。
寧準和謝長生跟在他身後進來,腳邊也都出現了燭台。
先在赤火照亮的範圍轉了一圈,發現這是一條彎曲向下傾斜的通道的入口。
通道兩側是木牆,畫著很多奇怪的血字塗鴉。
檢查過周圍,寧準和謝長生不約而同將目光聚集到血泊中的斷臂上。
謝長生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兩雙白色膠皮手套,兩個人分彆戴上,又給寧準使了個眼色。
兩人一個餓虎撲食,就把那條蹦躂的斷臂抓了出來,寧準的手術刀後發先至,鐺一聲將斷臂釘在空地板上。
他的手指飛快在這條斷臂上摸了一遍,淡聲道:“成年男性手臂,三十到四十歲之間,常年從事體育鍛煉。”
謝長生按著斷臂的切口看了看:“利器切割,骨頭切麵較光滑,動手的人力氣很大。大概率是使用斧子。”
寧準扒開斷臂的手掌:“手掌磨損程度,應該經常使用繩索,有凍傷。”
說完,寧準利落地拔下手術刀,劃開斷臂的皮膚,謝長生看了一眼,點點頭。
寧準挑眉抽刀,謝長生配合踢出一腳,直接將沒有了研究價值的斷臂踢回了血泊裡。
用完就扔,十分熟練。
舉著蠟燭的黎漸川:“……”
媽的,怎麼有種襠下生寒的錯覺。
而下一刻,黎漸川就沒有時間去想彆的了。
他看到,在寧準和謝長生將斷臂踢回去後,那片鮮血突然像無數蟲子一樣蠕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