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號置身於那些狩獵者之間,但卻完全沒有被發現,被排斥。
“他應該吃了那條蟲子。”
黎漸川眯了眯眼,“腳底可能也長出了那個洞。隻有同類才不會遭到排斥。但看樣子他能命令,或者說……帶領那些人,還有那些蟲子,是特殊能力?還是彆的?”
“蠱蟲……都會分強弱。”
寧準的聲音很輕,“強者吞噬弱者,弱者服從強者。在不斷的獵殺中養蠱……很像這個學校的狩獵法則。三號體內應該是一隻強過絕大多數狩獵者的蠱蟲,所以能夠一定程度上影響其他人,和那些蟲潮。”
“但若說完全操控,不太可能。”
黎漸川聽著寧準的話,耳朵一動,臉色微變。
他的眼神冰冷下來:“看來三號布下今晚的殺局,是真的做了萬全的準備。還剩五個人,他今晚的局,是勢必要殺掉兩個了。”
話音未落。
蟲潮從四麵八方席卷而來。
整棟教師公寓都被彩色的蜘蛛爬滿,四麵的牆體也不再乾淨,濃重的夜色深處,隱隱傳來了同樣的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
黎漸川的目光穿透黑暗望出去,視線所及範圍內五彩斑斕的光點,密密麻麻如瘋狂的浪潮,足以逼死密恐。就連黎漸川這樣抵抗力強的,都忍不住冒出一身雞皮疙瘩。
寧準趴在黎漸川肩頭笑了笑:“他恐怕無法如願。”
這句話還沒說完,那邊的戰火就已經燒了過來。
在蟲潮包圍下的教師公寓,八號飛快地移動著,掙開那些纏上來的身軀。
但她的速度再快,身體素質卻還是個普通人。重傷之下,她失血過多,動作已經慢慢變得虛軟無力了。
箭囊裡的箭隻剩下一支。
她的手臂像風中的枯枝一樣劇烈顫抖著,連續兩箭射偏了。
三號被從人群中辨認出後,就沒有再選擇隱匿回去,而是往身前拉著一個個擋箭牌,借此不斷向八號靠近。
他完美的獵殺計劃裡唯一沒有估算好的就是八號的武力值。
但這算不上什麼大不了的。
站都站不穩的少女已經是強弩之末,他甚至不用自己出手,就能輕而易舉拿下這滴血。
同時,他也看到了不遠處站在路燈下的黎漸川和寧準。他猜到了那個叫寧斐然的老師很可能是玩家,因為他也是老師,還是副校長,所以在進入遊戲後,他利用權限查看了最近兩天調出教務係統學生資料的人有哪些。
其中之一,就是寧斐然。
而且這位寧老師還專門查看了宋煙亭的資料。
寧斐然抹掉了網上的痕跡,但他是副校長,自然擁有更多的權限。這是地位上的優勢。
而在確定了寧斐然的身份後,他就開始策劃這場一石二鳥的獵殺。
隻是似乎是意外之喜,背著寧斐然的那名學生,一看身手和反應,就肯定也是一名玩家。
看樣子,今晚是個大豐收,殺了他們,他就可以順利通過這局遊戲了。
比起危險重重、費儘心機的解謎,還是殺人更快,也更令人愉悅。
三號暢快地笑起來,眼神全是勢在必得之色。
他張了張嘴,口中發出一陣奇異的嘶嘶聲。
聽到這聲音,便立刻有幾名狩獵者學生從他身邊離開,轉頭撲向黎漸川和寧準。
黎漸川飛起一腳踩在一張慘白的臉上,同時揚手屈指,凸起的骨節直接砸破了一顆腦袋的太陽穴。
腦漿迸出。
飛濺的紅紅白白掩飾了幾片微小的刀光。
三號隻能看見五六道身影突然齊齊向前一個趔趄,鮮血飛起,腳掌齊根斷裂,如同被砍了一茬的稻草一樣,笨拙地撲倒在了地上,還在不停顫抖蠕動,滑稽又可笑。
他怔了下,旋即驚怒:“殺了他!”
嘶嘶聲不斷。
外圍的蟲潮開始向裡侵占。
一腳踩爆一隻從腳掌裡鑽出來的人頭蟲,黎漸川這時候才發現,剛才一直在視線範圍內的白大褂竟然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
而被白大褂威懾在外的蟲潮,也開始瘋狂湧過來。
然而,三號並沒有注意到,就在他分神去攻擊黎漸川和寧準時,握著弓箭的少女搖搖欲墜的身體突然一滯。
原本顫抖的露出白骨的手穩而快。
最後一支利箭在這嘣的一聲輕響中,如一道精準無比的手術刀,乾脆利落地射穿了三號的肩膀。
三號躲閃不及,一把抓住箭羽,原本壓抑冷靜的麵容頓時目眥欲裂,恨意無窮地猛然看向八號。
幾乎同時,無數慘白的肢體一湧而上,直接將用儘了最後一絲氣力的少女按在了地上。
這時候黎漸川才看到,八號腳底也有個洞,隻是八號似乎猜到了這不是什麼好東西,所以將那個洞挖爛了,很大可能是將裡麵的人頭蟲弄了出來。
他猜測,之前八號在窗台被限製了一會兒,應該是在那時候被人頭蟲控製不能反抗,才發現了其中關鍵。
不然按照八號的戰鬥力,不會那麼容易被困。
從八號的身手中,黎漸川嗅到了一絲職業殺手的氣息。
但並不算強。
八號被死死按在了地上,渾身淌著血。
三號仿佛被她激怒了,一聲低吼就將肩頭的箭拔了出來,一腳踩在八號的咽喉上,狠狠碾了幾腳。
直到八號劇烈咳嗽起來,血沫夾雜著肉塊從嘴裡噴出,他才舉起手裡的箭,對準八號的腦袋,猛地向下一刺——
箭尖的血砸在八號臉上。
她灰敗的瞳孔猛地一縮。
那支箭懸停在了她鼻尖上方。
踩著她咽喉的男人向後退了一步,正呆愣愣地望著前方。
而在他的前方,是一雙幽沉豔麗的桃花眼。
那雙桃花眼裡浮沉著猩紅靡麗的色彩,仿佛大片盛開的妖冶紅芍。
這雙眼的主人注視著三號,勾起唇角,溫柔一笑:“聽說您喜歡吃蟲子?這不是什麼好習慣,但我願意容忍您這點特殊的愛好,並樂意滿足它。所以,好好享受。”
眼睫如蝶翼,輕盈而懶散地眨動了下。
隨著他的動作,三號呆滯地邁開步子,一步一步走進了外界的蟲潮裡。
他體內的蠱蟲被寧準用瞳術最為強大的催眠控製能力強行壓製了下去,他不再是這些蠱蟲的同類。
所以當三號這具中年人的身軀步入蟲潮時,就立刻被無數斑斕的光點淹沒了。
那個黑暗裡模糊站立的人形慢慢變矮,變瘦。
最後,一具光禿禿的骨架倒塌了。
“Ghost killed Joker.”
八號的眼裡溢滿了恐懼與戒備。
那些慘白的肢體一時間失去指揮者,僵在了原地。
黎漸川背著寧準,踹開那些狩獵者,一手拎起八號,直接幾個跳躍,快速離開了這片區域,直奔隔壁沒被波及的教學樓。
“為什麼……救我?”
八號嘶啞乾澀的嗓子發出微弱的聲音。
她處於昏迷的邊緣,但卻強撐著不暈過去,而是在辨認著方位。
這兩個強大的玩家正在帶著他往教學樓的天台奔跑,速度極快,幾乎短短十秒就衝上了頂樓。這不是人類能擁有的速度。
她模糊地想著,心臟在顫抖。
黎漸川一腳踹開天台門,向四下掃視了一眼,腳後跟踢上門,隨手將八號扔到牆邊,冷漠道:“我們要魔盒。”
八號艱難地撐著身體坐起來,聽到這話一怔,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是在回答她之前的問題。
但她很快想到了,平靜地看著黎漸川和寧準,掩藏下了眼底的愕然。
寧準有些疲憊地從黎漸川背上滑下來,拉過一把擺在這兒的舊椅子,懶懶地坐下,朝天台邊緣挑眉笑了笑:“這裡確實是個不錯的觀景位。”
黎漸川信步走到天台邊緣,向下望了望,評價:“臂力不錯。”
之前跟蹤梁觀時見過的瘦高男學生雙手抓著一道垂下的欄杆,身體懸空蕩在半空,臉色發白地對上黎漸川的視線。
到底沒逃過。
他聽到黎漸川和寧準的聲音,心裡歎息,旋即認命般苦笑了下:“你們想要魔盒,最好是保持四個玩家存活的情況。否則一旦隻剩三人,其中任何一人決定離開,遊戲都會不顧其他二人意願,通關結束。”
“這是你求我救你的理由?”
黎漸川像個大男孩一樣把腿往欄杆上一搭,毫不畏高地坐著垂下眼,肆意頑劣地揚眉:“這可沒什麼誠意,五號同學。”
看五號的身材和行動就知道,他身體素質比較一般,現在掛在外麵一會兒,就已經有點受不了了,雙臂漸漸失了力氣,抽搐著疼痛。
他看了眼腳下的十幾米高的地麵,抬起頭:“救我上去,我不會殺人,也不要魔盒,還可以把我搜集到的線索給你們。”
黎漸川不為所動,漫不經心道:“先說說你的線索,我看看值不值你這條命。”
他掀起唇角笑了下,“彆以為我們真不敢殺你。大不了殺了你,再殺了八號,這樣這一局就隻剩下我和我老婆了。我們有的是時間解謎拿魔盒,還不受威脅,無後顧之憂……”
五號深深地懊悔著自己判斷失誤,在這樣的夜晚選擇出來觀測這場戰鬥。
但他此時彆無選擇。
他深呼吸一口,緊了緊攥著欄杆的手指,在呼嘯的風聲裡平靜地敘說著自己這幾天得到的線索。
黎漸川在聽,寧準也在聽。
但五號的線索大部分都是兩人已經得到,或是差不多猜到的,實質上的意義並不大。
直到五號說到校醫室。
“我的手機備注上寫周二要去找周校醫拿藥。所以我進入遊戲的第二天就去了校醫室。”
“午休的時候,校醫室門開著,裡麵卻沒人。我要拿的治腳傷的噴霧就放在看診台上。我簡單搜查了一遍校醫室,結果撿到了周校醫的手機。”
“手機裡沒有任何通話記錄,簡訊也都是垃圾簡訊。隻有一條簡訊不同……那條簡訊是一個未知號碼發來的,原本的號碼和歸屬地被技術掩蓋了。簡訊的內容是一句話,和一個視頻文件。”
“那句話是‘你性侵病人的事全校都知道了,沒人會相信你的話’。視頻文件,是校醫室的監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