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消失。
黎漸川在其他齒輪襲來前,飛快靠到浴室的牆角, 閃身按開了頂燈。
這處逼仄狹窄的空間被倏地照亮, 三十來個齒輪或是貼著天花板、地麵, 或是飄在半空,嗡嗡地震響飛轉著, 速度很快,分布卻並不密集, 以黎漸川的身手躲開完全沒有問題。
用了幾秒鐘時間確定了這些齒輪固定的運行路線,黎漸川卡著齒輪的縫隙開始檢查起整個衛生間。
這個衛生間整體麵積不大, 約有七八平米,放置的東西都是大部分家庭會添置的。
衛生間中央有一道白色的拉簾, 簾內是淋浴和浴缸, 兩者擠在一塊, 空間很小。
浴缸泛著黃,有些老舊, 浴缸裡原本放滿了乾淨的水,在黎漸川的動作下滿溢出來,灑了一地。淋浴似乎被經常使用, 擦得很乾淨, 旁邊的小台子上擺著沐浴露洗發水。
白色的拉簾半遮著, 簾上像是噴濺一樣染了大片的紅色汙跡, 黎漸川嗅了嗅, 時間太久聞不出來, 但很可能是血。
這血跡洗手台的鏡子上, 和衛生間的牆上也有,斑黑深紅,配合著頭頂慘白的燈光與衛生間陰冷潮濕的控器,像極了恐怖片的凶案現場。
挨著洗手台的是馬桶和洗衣機,黎漸川躲著齒輪查看了下,發現不管是洗手台還是馬桶裡,都泡著一團團女人的長發,有些發絲根部似乎還連著小塊帶血的頭皮。
檢查到這裡,配合之前羅恩的信和迪克的線索,黎漸川大致可以拚湊出一個初步的答案——
擁有精神疾病和暴力傾向的丈夫,諱疾忌醫,不願意治療自己,妻子是名心理醫生,卻無法治愈丈夫,於是求助於同事丹尼。而疑神疑鬼的丈夫因此懷疑妻子出軌,對妻子施加暴力,甚至,製造了一場命案。
聽起來似乎十分符合邏輯與線索。
但很快黎漸川就自己推翻了這個想法。
因為他換了衛生間裡的厚膠手套,毫不避諱地翻了翻馬桶旁的垃圾桶,並在裡麵發現了兩個使用過的套子。
另外,洗衣機裡還放著兩條明顯尺寸不同的男性內褲。
很顯然,羅恩可能使用套子,但卻不大可能穿兩條大小完全不同的內褲。
“‘我在衛生間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黎漸川回憶著羅恩那封信,掃視衛生間。
娜娜莉出軌的事究竟是羅恩神經質的捕風捉影,還是有證據的合理懷疑,這一點黎漸川暫時無法肯定。但迪克的記憶有斷片,也比較片麵,可能存在誤導性,而線索卻是真實存在的。
不過“眼見非實”,他也不會根據套子和內褲武斷地做出判斷。
隻用了幾分鐘,黎漸川就已經十分嫻熟地搜查完了整個衛生間。
但就在這幾分鐘時間內,衛生間裡的齒輪又多了幾十個,並且齒輪的速度也在隨著數量的增多而變快。
“離開的方法……”
黎漸川低聲念著,集中注意力,腳步挪動,身體靈活地扭曲彎折著,如同在四麵八方開了眼睛一樣,準確地躲避著越來越多的齒輪,“沒有門,沒有窗,牆壁沒有中空的反應……”
“眼見非實,所言有虛……”
邊絞儘腦汁思考著,黎漸川邊再次開始從頭檢查衛生間內的每一個角落。
如果說之前那段文字的提示是所見不一定是真實的,那就代表著這個衛生間會有一處虛假的違和之處,很可能就是離開的關鍵。
而後半句所言有虛,黎漸川暫時想不出緣由。
這間衛生間很舊,牆角泛起潮痕,洗衣機、馬桶、洗手池、浴缸擁擠在一起,彼此之間幾乎毫無縫隙。
地麵上的瓷磚也臟兮兮的,應該很長時間沒有清理過。鏡子邊緣和洗手池的水龍頭都有些鏽跡,牆壁斑駁脫漆,整體就有一股陰暗破舊感。
黎漸川額頭上滲出一絲細汗。
衛生間內每分鐘都在不斷增多增速的齒輪給了他一定的壓力,他要一邊應付這些能削掉腦袋的齒輪,一邊分神去觀察衛生間內的細節,思考違和的地方,精神有些不集中。
但壓力越大,他的腦海卻越是冷靜。
眼底浮起深藍的光芒。
黎漸川利用排除法一一檢查著每一處細節,不厭其煩地觀察,回憶著正常家庭的衛生間構造。
而就在他第五遍檢查到洗手台上方染血的鏡子時,他忽然發現了一點不對勁。
鏡子的邊緣有水漬和鏽跡。
他之前也看到了,卻沒有留意。
但現在一看,有水漬或許正常,但鏡子不是金屬製品,為什麼挨著牆麵的邊緣會有鏽跡?
可這麵鏡子他敲過,也仔細檢查過,並非雙麵鏡,背後也是實打實的牆體。
不過冰冷鋒利的齒輪都在擦著頭皮過,黎漸川根本沒有猶豫的時間,他還是戴著那雙厚膠手套,一拳砸下去,血跡乾涸的鏡子立刻嘩的一聲四分五裂,露出後麵一塊金屬板來。
黎漸川敲了敲金屬板,聲音沉悶。
他沒在金屬板上找到任何把手或者鎖眼裂縫之類的存在,一時竟然拿這東西沒轍。
蠻力破開的可能性也比較低,這塊金屬板的材質不太一般,金屬延展性應該十分好,黎漸川一拳下去可能會砸出一個坑,但卻絕對無法將這塊厚實的金屬板砸開。
黎漸川認為這塊金屬板很可能是門,但現在這個門明顯打不開。不過門既然出現了,就一定有鑰匙或者開關。
離開金屬板,黎漸川再次在衛生間內尋覓起來。
空中地上的這些齒輪運行都十分精準,絕不會毀壞衛生間內的任何東西,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黎漸川不斷試驗著各種可能是機關或鑰匙的東西。
在十幾分鐘的關口終於在淋浴的下水道口裡發現了一個黑色的按鈕,他試著按下去,果然聽到嗡地一聲輕響,鏡子後的那塊金屬板開了。
但金屬板後卻並不是離開的通道,或者一片視力無法穿透的黑暗,而是一處被掏空的牆壁格子。
黎漸川走過去,發現格子裡有一雙黑色的高跟鞋,還有一個小醜布偶。
“果然沒這麼簡單……”
黎漸川嗤笑。
開個金屬板就讓他離開,做人還是不要想得太美了。
不過沒能立刻離開,但卻得到了小醜布偶,黎漸川多少有點安慰。
必須在審判門內執行的凶手任務“取出小醜的心臟”說的恐怕就是這個小醜。
黎漸川扒開小醜布偶的外套,果然在左胸口處看到了一條粗陋的針縫,針縫還在往外滲著血珠。
黎漸川戴著手套直接扯開了那條針縫,在棉絮裡摸了摸,很快摸到了一顆核桃大小的還在跳動的心臟。
心臟鮮紅,汩汩往外流著血,在心臟離開布偶體內時,小醜臟汙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個詭異冰冷的笑容。
“凶手任務已執行。”
突然響起的沙啞聲音令黎漸川眉頭一皺。
手裡的小醜布偶和心臟伴隨著這道聲音化為虛無。
黎漸川看了眼手上殘留的鮮血,心裡對所謂的圓桌規則有了一點理解,也並不意外剛才的通告。
就像之前收音機說的,“執行”和“成功”是兩個概念。
黎漸川看得出,圓桌規則其實並不嚴謹,也存在一定的誤導性和可操作性。
規則裡說每輪審判,審判門的數量都會少於玩家數量。也就是說,這一輪的審判門,最多有十三個,會有至少兩個人進入同一扇門。
但有一點要注意,羅恩的信有十四句話。
並且收音機說,“每句話都是一扇門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