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忌日》。
這個電影的名字和開頭的內容簡介,就讓黎漸川產生了一種不好的聯想。
但他不敢確定這和伊爾女士的死是否有關,不過古怪是肯定存在的。
黎漸川把光碟和海報放回原處,繼續搜查書櫃。
書櫃的下層擺放的都是魔德的海報和相關雜誌,上層是大量的畫冊和厚重的哲學類書籍。
很多書的內頁都有長期觀看的磨損,但一個幾歲大的小孩子,平時看的都是這類晦澀書籍,本身就有些奇怪。
黎漸川速度很快,一本本書籍檢查過去,沒用多久就大致清楚了這位小少爺平時的內容。
書櫃中的書籍碼放得十分整齊,從高到低,嚴謹乾淨。
不過黎漸川注意到,在最下方的角落位置有兩本書的間隙比較寬鬆,他觀察了下落灰的痕跡,確定這個位置的空缺應該不是因為沒放滿,而是原本放在這裡的那本書被拿走了。
除此之外,被許多猩紅眼睛死死盯著的書櫃沒有太多發現。
黎漸川又在小少爺的臥室繞了一圈,再度端詳那些掛滿房間的畫作。
這些畫或逼真或怪誕,但筆觸都稍顯稚嫩,黎漸川判斷這應該是那位小少爺畫的。
由此可見,小少爺在繪畫上算得上天賦異稟。他的書桌上堆滿了家庭教師留下的作業和簡筆畫,另外還有一些心理輔導類書籍。
從作業本上,黎漸川得知小少爺名叫史考特,今年五歲,生下來就有自閉症,所以長期住在莊園裡,基本不外出。
史考特在莊園的生活應該是比較乏善可陳的,他應該不喜歡普通孩子熱愛的淘氣運動,而是喜歡一些比較安靜的活動,比如釣魚——黎漸川看到靠窗的角落塞著幾根釣竿和裝魚的小桶。
隻是釣竿很乾燥,小桶的底部卻好像有些潮濕的水漬。
而且,如果黎漸川沒記錯,莫菲山莊應該隻有一條小河可以釣魚,並沒有其它池塘湖泊。
這似乎可以和河邊聯係起來了。
黎漸川發覺自己看了那封信後,也開始不自覺地去懷疑這位小少爺。
想到那封信,黎漸川轉身走到窗台邊,撩開窗簾的縫隙,朝外望去。
這個位置確實正對著遠處的小樹林。
如果月色足夠明亮的話,說不準還可以看到樹木的縫隙反射出月光灑落河麵的粼粼波光。
不過單憑這個,和那部仿佛有一定暗示性的電影,還不足以就為史考特小少爺貼上什麼標簽。
凝眉注視著片刻花園中的樹林,黎漸川腦海中緩緩拚湊出那封信描繪的畫麵。
他想象著小孩坐在窗台上的位置,屈膝靠在窗台上,悄無聲息地推開窗戶,向四周掃了一眼。
也就是這一眼,黎漸川的心跳瞬間一滯。
他猛地看向窗外的一側,立刻意識到了剛才就有感覺不對勁的地方——
史考特小少爺的房間位於這棟古老房子的朝南左側,而偵探科蒙的房間在朝南右側,本來以這棟房子的半弧形構造,兩個房間是可以互相望見的。但此時,房子的正中央位置卻凸起了一塊。
那是一幅從畫展開始就一直密封在室外玻璃台中展示的巨幅油畫。
這幅油畫遮住了兩個房間的窗戶,也恰好遮擋了左右兩側的視野。
也就是說,如果剛才那封信是科蒙送來的,那科蒙是不可能在他的房間看到小少爺的房間的。
科蒙在說謊?
還是說……那封信根本就不是科蒙寫的?
黎漸川心頭瞬間塞滿了疑惑。
他判斷那封信的主人是科蒙的原因,一是昨晚洛斯疑似被人找過,而洛斯的門口有雪茄煙灰,二就是白天科蒙的表現,似乎對和洛斯合作很有興趣,並對小少爺史考特表現出了一定的關注。
不過現在,一切好像並不如他想象的一樣。
如果那封信沒有撒謊,那麼能看到小少爺房間窗戶的隻有朝南左側的這幾間房,樓層在上下一層間浮動,再高再低,都無法看到小少爺的窗台。
而在這個範圍內的,隻有莫菲夫人的房間,那個在早奚落過科蒙的多蘭的房間,還有黎漸川自己的房間。
是真是假?
又會是誰?
黎漸川直覺這一點非常關鍵,但他有種身墜迷霧的感覺,想抓卻抓不住那點靈光。
他捏了捏眉心,極力清理著腦袋裡的線索和信息。
今晚的計劃本來是離開小少爺房間後,去找科蒙,黎漸川即便懷疑信的主人不是科蒙,卻也沒打算更改計劃。
他呼出口氣,最後環視了一眼小少爺史考特的房間,確定沒什麼遺漏,就伸手將窗戶推大點,準備跳出去。
但奇怪的是,他推窗戶到一半,手掌下卻突然遇到了一股阻力。
黎漸川下意識望過去,就看到一個淌血的手印突兀地出現在了窗戶玻璃上。
“媽的,又來!”
黎漸川眉心一跳,臂上肌肉繃緊,當即發力把窗戶用力推過去,同時上半身的骨頭詭異彎折,朝著開了大約四十厘米的窗口擠出去。
但就在黎漸川發力推窗時,那股對抗的阻力突然消失了,黎漸川一時收不住力量,整扇窗戶發出砰的一聲巨響,被嘩地震裂了。
這動靜肯定驚動了房子裡的人,黎漸川咬牙暗罵,隻能快速離開。
可當黎漸川的身體翻越窗戶,出現在外麵窗台時,原本一片漆黑無光的莊園夜色,突然一陣扭曲,變成了史考特的房間。
無數密密麻麻的紅眼睛活了過來,緩慢地眨動著,一道道令人毛骨悚然的陰冷視線聚集在黎漸川身上。
黎漸川的雙腳踩在地毯上,一眼看過去,隻覺得鋪天蓋地的血紅眼睛越眨越快,令人目眩。
他後退了一步,轉頭去看窗戶,卻發現身後的窗戶已經變了個模樣。
原本被深色窗簾遮蓋的玻璃窗不知何時被幾塊木板從外釘死了,一個又一個血手印緩緩出現在窗戶上。
血手印很小,有些像是小孩子的手掌,細瘦尖利,如同攀爬一樣從窗戶上方向下蔓延,就像真有一個趴在窗上的孩子正在向黎漸川逼近。
一道輕微的、冰涼的呼吸聲突然迎麵拂來。
黎漸川左右看了眼,抄起一把椅子就朝窗戶掄了過去。
但椅子砸在窗戶上連點聲響都沒發出來,就仿佛是砸在了一片虛無的軟膜上,灌注的力量被輕輕一彈就返了回來。
看來窗戶無法作為突破口,黎漸川飛快轉身跑向門口。
可隻跑出了三兩步,腳下地板上的眼睛就突然紛紛蠕動了起來,黎漸川的雙腳就如同踩進了什麼黏膩不堪的稠液中,使不上力氣,虛軟不穩。
整個房間就仿佛一隻蘇醒過來的血肉怪物一樣,發出咕唧咕唧的粘稠聲音,一股濃烈的血腥惡臭瞬間溢滿房間。
黎漸川在雙腳失力的瞬間,就當機立斷,身體一折撲向床尾。
既然魔盒遊戲的每個奇詭死亡條件都有一定破解的幾率,那眼前的突然靈異事件也一定會有。
黎漸川動作敏捷,扒住床欄之後,一個用力就將雙腳拔了出來,翻身靠到床上,飛快掏出彆在腰後的那一小截蠟燭,用打火機去點燃。
不過這根在走廊上十分管用的蠟燭,點了兩三次都沒有亮起。
觸手有些濕漉漉的,黎漸川摸了下燭芯,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弄濕了。
而此時,那道攀爬的血手印速度越來越快,已經爬到了床尾,距離黎漸川隻有不到一米遠。
黑紅的血水浸透藍色的床單,刺目至極。
“蠟燭沒用的話……”
黎漸川腦海中的眩暈感越來越重,他感覺到眼前的眼睛數量似乎越來越多,那道血手印的附近好像出現了一道模糊的跪趴著的小孩身影。
小孩察覺到了他的目光,那顆漆黑的小腦袋抬了起來,卻露出了一張蒼老的女人的臉。
黎漸川心頭一震,想站起來跳到下一個家具上,但四周卻天旋地轉。
他有些呼吸困難,不自覺地仰起頭。
頭頂是一片抖動的水波。
他一張嘴,大量的流水灌進了他的口鼻,讓他立刻嗆住了。
肺部扯痛,黎漸川有種置身於平靜河流中的感覺,隻能努力冷靜下來,奮力向上遊去。
河麵仿佛近在咫尺。
黎漸川一直咬牙向上,但四肢的力氣卻飛快消失,身體也變得越來越沉重。
他感覺到自己距離河麵已經很近了,隻需要一個上躍,就能獲得新鮮的空氣。但他的意識卻漸漸混沌不清,浸泡在水波裡的眼睛向外望去。
一道纖細的女人的倒影出現在河麵上。
而就在這道影子出現的刹那,黎漸川的手腕內側突然傳來一陣刺骨的灼燙。
這股灼燙令黎漸川的意識掙紮著恢複了一絲清醒。
趁著這絲清醒,他的腦海中一一閃過小少爺史考特房間的所有布置,然後猛地閉上雙眼,不再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全憑自己對方位的感知,向後一翻,在前方飛快摸了一把,很快就抓到了一個磨砂殼的物體。
窒息感越來越重。
黎漸川的臉泛上詭異的紫色,對身體的感知逐漸消失。
不能再猶豫,他閉著眼從口袋裡摸出打火機,直接把那樣東西點燃了。
“嗡!”
一聲波浪。
無形的束縛感猛然消失。
黎漸川吐出口氣,用力深呼吸了幾下,睜開眼,驀地對上了一排整整齊齊的尖銳鋼釘——他毫不懷疑,隻要再往前一厘米,這些鋼釘就會穿透他的頭顱。
“……很好。”
黎漸川壓下一喉嚨的臟字,閉了閉眼,朝後退開。
他警惕地環顧了一眼,發現自己竟然已經不在臥室了,而是趴在小少爺房間的衛生間洗手台上。
而洗手台上方本來掛著鏡子的地方被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生鏽鋼釘取代了,鋼釘上還墜著肉絲和血珠,腥臭撲鼻。
自己手裡似乎拿著什麼東西。
黎漸川低頭一看,是那部《河邊忌日》電影的光碟盒子,邊緣被火燎了一半,正好燒掉了封麵紙上的那條河。
“也是畫嗎?”
不過他好像還沒有徹底擺脫出去。
這次靈異事件和第一次似乎隱隱有些聯係,但卻又不相同。
黎漸川覺得他這次掙脫出來或許是歪打正著,也或許是因為靈異事件導致小少爺史考特的房間發生了一些特殊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