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病的寂靜列車 E10.(1 / 2)

無人監視 蘇城啞人 12278 字 7個月前

沒有人對黎漸川的話發表任何意見, 但所有玩家兜帽陰影下隱隱射出的目光卻都發生著微妙的變化。

潘多拉的晚餐擁有和真空時間大致相同的一些功能, 甚至比真空時間更為自由和公正, 但在遊戲內卻很少有人來利用晚餐時間來進行某些推理。因為很多時候, 擁有真相的人往往是焦急且危險的, 時間固定的潘多拉的晚餐並不能最快地提供某種保證。

餐車內晦暗的光線隨著車身的晃動, 劃出陸離怪異的影子。

最前方, 列車長湯普森的視線沉沉地壓在黎漸川身上,眉心的褶皺深如刀刻:“希望你不會令我失望, 乘客。”

“當然, 湯普森先生。”

黎漸川微微抬起下巴,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輕輕叩著, 含著幾分散漫笑意的聲音裡滲著低冷喑啞:“其實有時候, 獵人和獵物的區彆, 隻在於誰更會設置陷阱, 誰更會誘捕對方。”

“對於費爾南來說,勞倫先生是一位優秀的獵人。但從另一個方麵來說,卻不儘然。”

“當然, 獵人要想捕殺獵物, 最理想的狀態就是足夠了解獵物,並且確定以及肯定, 這就是自己想要的獵物。”

“勞倫顯然做到了。”

“他通過某些途徑——我個人更偏向於是他的身份自帶的一些線索, 加上一些小小的試探,從而在一開始就判斷出費爾南有一定的概率是玩家。”

“但在這種似是而非的情況下,主動出手是個冒失行為, 所以勞倫先生選擇了進一步的試探。”

黎漸川沒有去理會任何落在身上的視線,慢慢整理著腦海內的思路,道:“大約是在昨晚七點,伍德被隔離,一等車廂的過道內傳出了他的喊叫聲。幾乎每個包廂的乘客都被這道喊叫聲驚起了,但真正走出包廂的人很少——而費爾南和勞倫恰恰就是其中的兩位。”

黎漸川的語氣鬆緩,但餐車內的氣氛卻漸漸凝滯了起來。

一道道或明或暗的目光悚然地盯著他鬥篷上的陰影,他們很清楚,這樣一個毫無遮掩的推理的開端,將會意味著怎樣的暴露。

這不僅僅是針對某個人的,而是針對所有人的。

他想把他們的皮囊都撕扯下來。

果然,黎漸川的下一句話就帶出了一絲放肆的笑意,毫不掩飾道:“沒錯,各位,我想你們已經猜到了,我就是伯利克,而和我在一起的洛文,同樣是一名玩家,他就在你們之中。”

五號玩家扣在桌邊的手指狠狠顫抖起來:“八號,你瘋了!”

黎漸川沒有回答。

最末尾的九號卻輕輕嗤笑了一聲:“坐在這裡的,難道不都是瘋子嗎?”

五號冷笑:“但瘋子也需要遵守規則。”

“你在擁有規則的地方講另一套規則,是講不通的,五號。我認為八號的做法並沒有違反潘多拉的規則。相反我很欣賞,這是不是東方人所說的——掀翻棋盤的玩法?”七號饒有興致地抬起了點身子,兜帽陰影下透出的目光帶著極具穿透力的審視和打量。

冷眼評估著其他玩家的反應,黎漸川清晰地聽到餐車內眾人的呼吸聲陡然沉重了許多,像是擰著一股濃重的霧。

直接曝光身份,是他和寧準合謀的一場圈套。

列車長湯普森為這場尖銳而含蓄的試探做了結束總結,他帶著點訝然挑起了一邊的眉頭,笑了笑:“很精彩的發展,各位乘客。”

“沒錯。”

七號也跟著笑起來。

五號卻似乎冷靜下來了,低下了頭,感應不出絲毫的情緒。

黎漸川作為挑事兒的那個角色,卻好像置身在這場冷酷的猜忌之外。他的聲音平穩沙啞:“我不希望各位偏離我的主題。我是伯利克,這並不會影響我的推測。同樣,各位的身份也是。”

他把偏離的話題拉回來一點後,話鋒一轉,繼續道:“伍德被隔離的動靜,讓我、洛文,還有勞倫、費爾南四人走出了包廂,到過道裡查看情況。而在我搜集線索的時候,勞倫已經和費爾南交談了起來。在勞倫說出他是一名商人,且剛從西邊的戰場上下來時,費爾南的態度明顯熱情了許多。”

“這是勞倫拋出的誘餌。”

黎漸川微抬起下頜:“費爾南在不知道勞倫是玩家的情況下,出於某種原因——這種原因我初步認為與勞倫的身份和戰場經曆有關——總之,費爾南如勞倫所願,咬上了這枚誘餌。在短暫的試探後,兩人一同進入了勞倫的2號包廂。”

“到這裡,一切的發展似乎都沒有出現什麼差錯和特彆的跡象。但就在我和洛文將要結束這場無聊的觀察、返回8號包廂時,我發現,我的6號包廂有人在。”

列車壓過不平的軌道,突兀地搖晃了一下,車窗外繚亂斑駁的暗影在光線下陡然扭曲。

湯普森的眉頭擰了起來:“您是說您的包廂,有其他人進入了?”

“是這樣。”

黎漸川道,他頓了頓,繼續說:“進入的人非常小心,但她或許並不知道我的工作的特殊性。我對很多細節擁有勝過相機的清晰記錄,像是相冊一樣,儲存在我的腦子裡——6號包廂的那扇門被動過,並不是我離開時的樣子。”

“我不認為會有人無緣無故潛入彆人的包廂。在我看來,進入者要麼是想要搜納線索的玩家,要麼就是與我的身份有關的某個人。當然,玩家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在擁有這樣的猜測後,我和洛文回到了8號包廂,依靠我們之間的默契,開始釣一條魚。所以我在回到包廂後,就對洛文說,伍德包廂裡的動靜,除了8號包廂,6號和10號包廂的人應該也看到了一些東西。”

湯普森摘下帽子,臉上掠過一絲恍然:“但實際上6號包廂不應該有人,而你,你在暗示洛文,此刻的6號包廂裡有人存在……”

他的胳膊壓在餐桌上,身體微微前傾,有些嚴肅愁苦的麵容上露出一個笑:“這真是很有趣的啞謎,伯利克先生。”

黎漸川沙啞的聲音裡帶出一絲笑意:“我也這樣認為,湯普森列車長。”

“洛文是個極為聰明且可愛的人,他懂了我的暗示。”

黎漸川很不要臉地吹捧了下寧博士,然後道,“而在我們回到包廂,到八點晚餐開始的中間的這段時間,擊殺喊話響起——洛文對此的第一反應是,對我說,‘死的玩家是珍妮弗’。而後,遠近兩道開門聲幾乎同時響起在過道裡。”

“但我們來不及出門去查看什麼,就已經來到了晚餐的餐車裡。”

“其實當時的我很好奇,洛文是如何做出的玩家身份判斷的。但這樣的疑惑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很快我就知道,他並沒有猜到死亡的玩家的身份,他隻是在試探,在魚鉤上放上他的餌料。”

“洛文說的那句話,以音量來說,6號包廂內的那位一定聽到了。而洛文說出那句錯誤的判斷,目的大致有三個。”

“第一個,就是告訴隔壁,洛文和我都是玩家,不然普通乘客是不會聽到擊殺喊話,並且說出玩家這個詞語的。這是一個以身犯險的陷阱,也是一個巧妙的試探。因為在明知我們是兩人結盟的情況下,還會對我們動手或加以試探的玩家,極大可能不是單打獨鬥的。”

“第二個目的,就是誤導隔壁的人,讓其認為珍妮弗也是玩家。在隔壁的人的邏輯裡,大概是——為什麼洛文會這樣肯定地猜測死亡的是珍妮弗?因為他懷疑她——而從其他玩家口中印證的玩家身份,往往會具有比較大的真實性。”

“至於第三個,也是那句話的最後一個目的,就是想看看隔壁的人和擊殺喊話的一血到底有沒有關係。”

“如果有關係,那麼在對珍妮弗的身份產生懷疑後,已經出手殺掉一個玩家的RedX在得到這句話傳遞的信息時,是不會放過珍妮弗的。一般在遊戲的第一天就開始快速出手殺人的,大多都是習慣以殺戮方式通關的玩家,所以我認為他不太可能放棄任何殺死其他玩家的機會。”

“而後來的事實證明,洛文這句話的三個目的,已經全部達到了——珍妮弗死了,而我們也接收到了來自勞倫先生的第一次試探。”

黎漸川的聲音頓了頓。

嗓子有些乾啞,他抬手給自己倒了半杯香檳,眼角的餘光留意到那一件件黑色的鬥篷都有些不安和瘋狂的預兆。

湯普森詫異道:“請等一下,伯利克先生。如果我沒有記錯,也沒有受到欺騙的話,昨晚的費爾南先生、還有今天的珍妮弗,他們都是活著的。”

“眼睛是會騙人的,湯普森列車長。”

黎漸川笑了笑。

他隱藏在兜帽下的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五號玩家壓在燭光陰影中的身軀:“繼續按照時間線來算的話,擊殺喊話和洛文的陷阱布置在昨夜晚餐開始前,而晚餐後,我和洛文都離開了包廂,想要去找找看那名被殺的玩家究竟是誰,並且如果可能的話,也想看一看伍德被隔離到了什麼地方。”

“就在這個時間,2號包廂的門打開了,費爾南和勞倫告彆,回到自己的包廂,珍妮弗打開包廂門迎接了她的丈夫。”

“這看起來沒什麼問題。”

“但是在這個過程中,有一點讓我感到有些怪異。那就是從費爾南走出2號包廂到他回到3號包廂,從始至終,因為角度問題,我沒有看到勞倫的身影出現。我隻聽到了勞倫的聲音,看到了2號包廂的門關上。”

“而如果列車長先生你真的關注過費爾南的話,應該會發現,他更喜歡稱呼自己的妻子為佩莉,而不是珍妮弗。”

“第一晚敲門事件發生時,費爾南就曾打開包廂門,那時候他對珍妮弗的稱呼就是佩莉。而在昨晚的九點後,返回3號包廂時,費爾南對妻子的稱呼卻是珍妮弗。”

“當然,這點稱呼上的誤差或許證明不了太多東西,隻是為我的推測增添一點懷疑的成分。”

“所以這個時候,我還並沒有確認死亡的玩家是費爾南,殺死他的是勞倫先生。”

“直到今天白天,珍妮弗尖叫著衝出來,讓我們發現了費爾南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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