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漸川道:“我說過,人類總是會相信自己經過深思熟慮,排除種種懷疑矛盾後得到的真相。我也不是例外。”
像是聽出了黎漸川語氣中的決斷,那聲音沉默了一會兒,道:“我不相信我們擁有破綻。僅靠邏輯上的辨彆,無法確認之前的答案是錯的。”
“我認可你的後半句。”
黎漸川道:“但你們的破綻不少。而最大的那個破綻,就是等在鏡中通道內的那個我。”
“什麼?”那聲音透出訝異。
“第一,他太弱了。如果我這麼弱,現在墳頭草都幾米高了。”黎漸川不知真假地隨意說著,“第二,他的話裡漏洞多得數都數不過來,如果我這麼說話,舌頭早就被切碎扔進太平洋喂魚了。”
“另外,如果真按照我的邏輯來,我不喜歡雲山霧罩那一套,我會一開口就告訴另一個自己,我在其他時間線醒來後得到的記憶是什麼。還有,等在這兒的那個我既然已經知道有其他時間線存在,又憑什麼認為來的一定是過去的那個他呢?難道不能是來自其他時間線的自己?”
“——選擇用其他的‘我’來布置這個陷阱,是你們最大的失誤。”
那道聲音笑了聲,緩緩道:“既然你知道我們的陷阱中有拖延時間這一環,也看到了我們現在的小動作,那為什麼不動手呢?或許你不知道該怎麼對我們動手?畢竟我們就在你的身體裡,我們就是你……”
“誰說我沒有動手?”
烏黑的眼睫壓下黎漸川瞳孔中反射出的冷厲的鏡中光線,他微低的眉頭浮出一絲狠辣的陰翳,唇角輕輕一勾:“我家寶貝兒的瞳術我不會,但催眠我也不是外行。”
“你——!”
內心那道聲音還未叫出聲,黎漸川盯著鏡子的雙眼就已驀地閉緊。
漆黑一片的視野內忽地刮過無數五彩斑斕的扭曲光團,黎漸川如置身在潛意識的虛無中,感受不到任何實質的存在。
他的靈魂好似浮在空中,思維遲滯,猶陷半夢。
在這種古怪的似醒非醒狀態裡,他空蕩蕩地漂浮著,漸漸地,周圍陸離的光團消失,前方出現了一幕熟悉的場景——那是黎漸川進入鏡子廢墟後第一次回頭直視廢墟中的一麵鏡子。
黎漸川漂浮過去,從那幕場景中穿過,那麵鏡子就無聲地炸開了裂紋。
隱約間,那裡傳來掙紮的微弱的哭聲:“我一直在給你預知,一直在幫你!我沒有參與過陷害你的事……如果不是我,你會遭遇更多的危險!”
黎漸川沒有理會,繼續漂浮往前,又見到了自己第二次直視鏡子的場景。
那麵鏡子看到他,立刻發出了聲音:“你一直在催眠自己!”
不然老子吃飽了撐的,拿個梳妝鏡,來欣賞自己這張假臉?
黎漸川心中不耐地說著,卻沒開口和這麵鏡子對話。
他不理會它的任何聲音,同樣擊碎了它,然後讓意識慢慢下沉,找回對身體的掌控,結束這場催眠活動。
其實黎漸川很清楚,這個詭異的破解,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
在生死追逃中的思維邏輯博弈本就容易混亂,再加上各種真假信息混雜的誤導,種種莫名的乾涉,非常容易就能讓人一步踏錯滿盤皆輸。而就算能堅持到最後,破解出最終的離開方法,就算知道兩個鏡像在哪裡,真的要殺死他們也同樣是個難點。
畢竟大多數人並不會催眠,而正常情況下催眠耗時比較長,普通人用出來的催眠也達不到他這種效果。
不過除了剛開始的懷疑外,他後來基本都是勝券在握的。
畢竟當初見到寧準,他之所以能認出寧準催眠上的不對,以及瞳術,一半是因為見多識廣,而另一半,也是因為他自己有些研究。
作為一個特殊職業者,總要什麼都會點兒。
這都是能讓他尋到那九死一生中的“生”的能力。
但是黎漸川不太想去回憶自己訓練那些能力時候的事,稍一掙脫催眠狀態,他就立刻睜開了雙眼。
他收起梳妝鏡,警覺地看了看周圍,沒有發現什麼變故,再審視自身,那道內心中的聲音已經消失了,隱隱存在的對危險的預知也再無法感應。
沒再猶豫停留,黎漸川直接走向通道儘頭,離開了鏡中。
……
“什麼人!”
“等等!是方一川!”
“彆過去!這是真的方一川嗎……”
黎漸川一離開鏡中通道就雙眼一黑,失去了視力,而與此次同時,他的耳內也瞬間充滿了警惕的驚叫。
作者有話要說:*
雖遲但到!
屋漏偏逢連夜雨,終於結束了急性腸胃炎的輸液生涯,恢複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