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十二點。
日頭火辣,萬物皆被炙烤得蔫頭耷腦。
小定山山腳下,一間被濃密樹蔭覆蓋住大半的茅草小屋泥牆坍塌,鼠蟻聚集。
這曾是鎮上某位獵戶的住處,後來世道大亂,山裡野獸肆虐,獵與被獵的順序便被顛倒了過來,現下除實在沒得挑的膽大野鴛鴦外,此地絕對人跡罕至。
玩具熊謹慎地穿過一片足有半人高的雜草,翻上小屋的窗台。
無法轉動的眼珠隨腦袋往裡探了探,已經有些臟兮兮的手臂伸出,在殘破的窗欞上落下一串節奏奇異的敲擊聲。
同時。
黎漸川藏身在不遠處一株高樹上,透過漏了許多的屋頂,將整個小屋儘收眼底。
經過數個小時的適應,他已經對這種雙視角的操控轉換使用得越發純熟了。
這無疑是對他本身能力的一次較大提升,讓他本就強悍的觀察力獲得了成倍的加強,周遭一切的風吹草動都逃不出他敏銳的感官。
“你還算準時。”
方圓百米無人出現的小屋內,突然響起了一道低沉嘶啞的女聲。
黎漸川皺眉,操縱玩具熊循聲望去,卻見空蕩蕩落滿泥土灰塵的獵戶小屋裡,一堆爛在角落,被蛛網包裹了好幾層的腐碎皮毛緩緩立了起來,在半塌的炕邊捏出了一個不到半米高的人形。
這皮毛人自然是沒有五官,但卻好似擁有眼睛一般,抬頭看向了窗台上的小玩具熊。
玩具熊僅剩的一隻眼睛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皮毛人。
超常的視力共享過來,讓黎漸川順利地通過這個不夠完整的視野觀察到了一點有趣的東西——這些皮毛之間黏連的蛛絲似乎有新有舊,它們悄然立起,與其說是詭異能力,不如說是難以察覺的細絲操控。
對方也小心得很,沒有親自過來,而是用了特殊能力或奇異物品。
“費爾波南。”
黎漸川沒多遲疑,控製玩具熊說出了第二個暗號。
皮毛人臉上裂開一道縫隙,縫隙彆扭地蠕動了一陣,也發出聲音:“早點吃飯。”
說完,它舉起手,勉強用分不清晰的五根手指比劃了一個手勢,“第三個暗號。你對不對都可以,我知道你沒有被人冒充。”
聽著皮毛人的話,黎漸川心頭不鬆反緊。
他感覺這個交接人和第一條線那位十二號描述得不太一樣,可三個暗號,對方又都準確無誤地對上了,這已經達成了交易的前提條件,就算他有懷疑,也不可能拒絕交易。
當然,這也不是拒絕不拒絕的事,因為他壓根兒沒拿到交易物品。
“我知道你在疑惑什麼。”
皮毛人像是看穿了玩具熊的沉思,忽然道:“我確實不是原本的交接人。我是十二號。”
黎漸川一怔,旋即蹙眉。
他意識到這件事大概不止是他一方出了問題。
而且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錯覺,他總感覺此時的十二號情緒非常不對,連掩飾都做得敷衍,嘶啞的聲音好像時時刻刻都在暴露著痛苦與崩潰。
“什麼情況?”
他謹慎地發問。
“交易失敗的情況。”
皮毛人淡淡道。
它佝僂起背,乏力一般歪歪扭扭地坐在了炕上:“我們的交易遭遇了意外,作廢了。我知道你也沒能將避難所從周家取出來,它已經不在周家了。”
黎漸川道:“你確認你想作廢交易?”
“我想要的線索你已經給了,現在交易作廢,這條線索也沒辦法從我腦子裡摳出來還給你。”
想了想,他還是拿出了自己早就準備好的說辭:“公平起見,你可以換一個條件,我會儘力做到,完成這場交易。但我不會拿出真空時間,來為這場交易的延續作保。”
“為免隔牆有耳,你可以寫下交易內容。”
通過之前與七號的短暫交流,黎漸川也大致對七號控紙的特殊能力有了一些更深的猜測,知道其並非無所不能無孔不入,隻是具體還需驗證。眼下未驗證時,自然是能小心就小心。
“沒關係,我早就到了,已經清過場了,你可以放心說話。”皮毛人低啞地說著,突地自嘲一笑,“看來你也沒有我認為的那麼強,連件清場控場的奇異物品都沒有。”
黎漸川簡直想歎氣。
他就算身體超常太多,但記憶不全,經曆的副本滿打滿算還沒超過十個,渾身上下一共也就五個魔盒五個奇異物品,說強,還能強到哪裡去?
這局遊戲裡看起來比他強的比比皆是。
“說新條件吧。”
玩具熊也在窗台上一屁股坐下了。
“沒有新條件。”
皮毛人搖頭道:“我現在想做的事隻有兩件,你辦不辦得到另說,首先,我請人辦事的籌碼就不夠。一條孫朋來的線索,對你來說應該已經不值錢了吧,這都爛大街了。”
十二號主動放棄了交易,這種白占便宜的事,哪怕是黎漸川這種自認為稍微有點道德素養的人也不會不識好歹地百般拒絕。
隻是一來,魔盒玩家們慣來詭詐莫測,天上掉餡餅這種好事十有八.九都伴隨著算計與陷阱,輕易吃不得。
二來,黎漸川對十二號認為他很強這件事頗為在意。
他很清楚,在昨天晚餐之前,他與十二號身處不同時間線,絕對連對方的影子都沒摸到過一分,現實身份也不會暴露,那麼十二號又是從哪裡得出針對他的判斷的?
“你可以說出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