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謀殺 E46.(1 / 2)

無人監視 蘇城啞人 6421 字 6個月前

可這裡的現實,顯然並非是黎漸川記憶裡的模樣。

局部的戰火不僅未被控製,反而隨著這個新年的到來,燃燒到了世界各地。

它將所有人類都拉入到了一個全新的時代,一個悲哀的時代,一個充滿了水深火熱的時代。

孫朋來依舊沒有死。

他從被炸成斷壁殘垣的福利院中爬出來,透過救援人員抱著他,把他抬上擔架的身影,視線模糊地望著背後坍塌的建築,還有建築間一張張被壓得破碎凹癟的臉,一具具曾擁抱過的扭曲變形的身軀,一塊塊斷裂橫飛的肢體,無比清醒地意識到,留下的人又隻剩下了他。

他跌跪在擔架上,哀嚎著,尖叫著。

永生細胞在激烈情緒的刺激下,再不安穩,失控地分裂生長,又崩潰爆炸。

他的腦袋漲得仿佛要炸開,無數細不可見的電弧在他的大腦皮層和軸突細胞瘋狂亂竄,一下又一下地崩開火花。

三年前在療養院的大火中,被少年寧準親自抹去的記憶又殘損地拚湊了回來,讓他驚恐又痛苦地瞪大眼睛,血淚滿臉。

“p!”

“……疑似有精神疾病,受爆炸刺激,出現自殘傾向!”

“大出血……止不住!”

“送手術室!快送手術室!”

亂晃的白光在視網膜上交替而過,一針麻藥帶著刺痛注入,終於讓陰影降臨,遮蓋住了一切——孫朋來充滿混亂譫妄的精神世界獲得了短暫的安寧。

可安寧真的隻能是短暫的,動亂才是亙久永恒的。

孫朋來十二歲,成了新聞報道裡的難民。

與他一同成為難民的,還有福利院裡另一個幸存的孩子艾倫,他隻剩下一條胳膊,臉也被燒傷了,坐在車裡整夜整夜地哭。

運送難民的車隊走到第五天的時候,艾倫跳下了車,一頭紮進了山路旁邊的裂穀裡,連聲慘叫都沒有發出。

孫朋來覺得,艾倫可能認為死亡並不是一件慘事,所以才沒有叫喊。

艾倫的死大概是打開了什麼閘門。

之後的一天,親眼看著所有子女被炸死的老人被卷進了路過的大車的車輪裡,兩天,流產的孕婦突然崩潰,跑下了車,再沒有回來,三天,失去雙腿的男人嘶吼著衝了出去,留下一地惡臭的多日無人收拾的臟汙……四天,五天,六天……等到一周後,車隊停在海岸邊,轉換輪渡時,數百人的車隊,已經縮水了將近五分之一。

輪渡上的人說:“現在的人和平年代過久了,心理素質太差了,活下去才有希望,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正在辦交接的車隊隊長簽字的手一頓,沒有針對這句話發表任何見解,隻是道:“我的親人朋友都死在了轟炸裡,如果我不是士兵,我不敢保證自己能活著走到這裡。那需要勇氣。”

“另外,我們的指揮官說過,這隻是開始。”

孫朋來知道這個開始。

戰爭席卷全球,正式進入白熱化的開始。

通訊被大規模截斷後,他從車隊偶爾會冒出一些聲音的廣播裡聽到的。

這顯然不是什麼惹人欣喜的好字眼。

因為每當這些字眼傳出後,坐在車鬥和大巴裡的人又減少了許多,所有人提起未來,都隻剩下一張灰蒙蒙的臉。

有些中年人大概知道很多事情,或許是網絡還在的時候看來的,又或許是彆的什麼途徑,總之,他們會提起核戰爭、原子彈等,諸如此類的話題。

孫朋來聽不太懂,隻知道在他逃出療養院的那一天,有一顆原子彈被一個叫作救世會的組織投放到了距離這裡並不算太遙遠的某個海灣。

原子彈爆炸,死了很多人。

比轟炸還要多、還要多的人。

他們說這場戰爭就是被那顆原子彈引爆的,如果沒有那顆原子彈,世界會和平依舊。

也有人不讚同,說戰爭的伏筆早在岡仁波齊的天空裂開時,就被埋下了,即使沒有那顆原子彈,世界也無法再維持和平局麵。

說著說著,車鬥裡的人就突然失控地打了起來。

人們頭破血流,哭喊嘶吼交織。

孫朋來知道,他們不是為了那顆原子彈打起來的,卻也是為了那顆原子彈打起來的。

一切都已麵目全非。

有時候孫朋來都懷疑,他是不是已經死了——死在了二樓冰冷的實驗台上,死在了孤獨灰暗的禁閉室,死在了焚化爐裡,死在了那場熊熊燃燒的大火裡,死在了福利院倒塌的牆壁下,亦或是更早一點,死在了父母為了給他治所謂的多動症而將他送進療養院時——他已經死了,這隻是死神遺留給他的最後一場夢。夢醒時,他便將獲得解脫。

住在紐芬蘭島難民營的日子越長,這種懷疑就變得越大。

但實際上,他也沒有在這處難民營住上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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