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狐坐直了身體,慢慢靠近了陸清酒,他的眼神裡仿佛有火焰在灼燒,讓陸清酒條件反射的想要後退,卻被白月狐一把抓住了手臂,他緩緩道:“你怕什麼?”
陸清酒喉頭微動:“我隻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白月狐說:“我們一族,除非麵對敵人,否則吃下肚的,都是喜歡的。你的姥姥當時就在他的身邊,他如果吃,也會先吃了你姥姥。”
陸清酒:“……但是事實是他吃了我的父母。”
白月狐:“或許他不是自願的。”
陸清酒:“你們還會被強迫?”
白月狐道:“我們不會被強迫,但是會被汙染。”他道,“水府之外,皆是異境。”
陸清酒想要從白月狐的手裡掙脫出來,卻感覺白月狐的手如同鐵鑄一般,牢牢的卡住了他的手臂,幾乎是紋絲不動,他最終放棄了,垂著頭就這麼坐在了白月狐的身邊,緊緊的抱著黑色木盒:“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回水府村嗎?”
白月狐觀察著陸清酒的表情,得出了答案:“因為你的父母?”
“對。”陸清酒說,“有人告訴我,我的父母不是因為意外死掉的。”他看向白月狐,“他說對了。”
白月狐:“誰告訴你的?”
陸清酒道:“老樹。”
白月狐蹙起了眉頭。
陸清酒說:“他說我的父母命不該絕,死在水府村是人為並非天災。”
白月狐道:“你信了?”
“我來時是不信的,但是現在信了。”陸清酒道,“他說的很對,我的父母不是因為泥石流死掉的,而是被吃了。”
難怪當時連作為山神的尹尋都沒有找到他父母的屍體,隻找到了遺物,他就該知道——這根本不是意外,他們被什麼東西吃掉了。
陸清酒看向白月狐,眸子裡有濕潤的水光,他想到了自己姥姥筆記本上的絕望,想到了自己處理父母喪事時的場景,問道:“你會吃掉我嗎?”
白月狐微微張嘴,他知道這時候最好的答案,是否認,但他的靈魂卻在訴說著對陸清酒的渴望,這種渴望讓他有些遲疑,乃至於他隻能看著陸清酒眼神裡的光黯淡了下去。
“你回答不了嗎?”陸清酒說。
白月狐感覺自己的心臟緊了一下,這種感覺是如此的奇妙,他的心臟明明沒有受傷,可為什麼會有些發疼?他說:“我不知道。”
陸清酒苦笑。
白月狐說:“但是我會努力克製的。”他抓起了陸清酒的手,細細的嗅著他的手指,嘴唇從手背上的肌膚滑過,感受著屬於人類的溫度,他說,“我很難和你解釋那種感覺,就好像……一大塊美味的蛋糕在你的麵前走來走去,你很喜歡那塊蛋糕,想把它吞下去,但是又知道吃了就沒有了,所以得繼續忍著。”
陸清酒本來有些低落,卻被白月狐這比喻逗的笑了:“可是我不是蛋糕啊。”
白月狐:“是啊,你比蛋糕還要誘人。”
陸清酒道:“你這是在誇我肉質好嗎?”
白月狐:“算吧?”
陸清酒哈哈大笑起來,他笑著笑著,笑出了眼淚:“把我父母吃掉的那個非人類,現在在哪兒呢,他知道姥姥沒了嗎?”
“我帶你去看過了。”白月狐道,“還記得我們的恐怖故事會嗎?你看到的那條龍,就是吃掉你父母的龍,當然,他們是這麼說的,我並不信,隻是那龍不知為何,也不為自己辯駁。”看來他是篤定那條龍並沒有吃掉陸清酒的父母,但這種說法和姥姥的說法大相徑庭,陸清酒也不知道到底誰說的是真相。
“我有點難受。”陸清酒說,“我沒想到生日禮物會是這個。”會是如此沉重的真相。
白月狐:“不難受。”他抬手,輕輕的撫摸著陸清酒的後頸,像是在用陸清酒安慰小狐狸的法子安慰他。
陸清酒被他摸的有點癢,想要躲開,卻被白月狐抓的緊緊的。
“你會走嗎?”白月狐問,“會離開這裡嗎?”
或許白月狐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的語氣有些緊張。
陸清酒想了一會兒:“不會吧。”
白月狐輕輕鬆了口氣。
“好像離開這裡,我也沒有其他可以去的地方了。”說出這句話的陸清酒內心是苦澀的,他早就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在其他地方,也沒有容身之所。水府村於他而言,不僅僅是老家,更像一個溫暖的家。
這裡有等著他回來的尹尋,有守護著這裡的白月狐,有可愛的小豬,還有毛茸茸的狐狸。
這裡對於陸清酒而言,是溫暖的。
“不要走。”白月狐伸手抱住了陸清酒,他用頭輕輕的蹭著陸清酒的臉頰,像一隻撒嬌的大貓,“留在這裡。”
陸清酒看著白月狐的動作,卻覺得眼前的狐狸精大概是因為情緒太激動,不由得做出了原型經常做的動作,所以說,白月狐的原型到底是哪種龍,他本來想問,但又感覺白月狐對這件事非常的在意,便又將嘴裡的話給咽了回去。
“不走。”陸清酒說,“你鬆開吧,我去做早飯了。”
白月狐道:“真的不走?”
陸清酒無奈道:“真的不走,我要是騙你,你就吃了我好吧?”
白月狐道:“也行。”他是認真的。
陸清酒說:“讓我先把這些事消化一下。”好在他早就接受了關於非人類的事,有了心理準備,要是一來就知道了這些,恐怕第二天就被嚇跑了。
“嗯。”白月狐點點頭表示讚同。
陸清酒抱著盒子回了臥室,小心翼翼的將盒子關上了,然後再次放在床頭,他細細的摸著盒子,想著姥姥給他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如果遇到了糟糕的事,就再看看盒子裡的東西……想來姥姥應該是想用自己的經曆安慰陸清酒。
隻是陸清酒隻感到了悲傷,他很難去想象姥姥當時得知自己愛人吞噬掉了他們的孩子時的絕望。
在屋子裡坐了好一會兒,陸清酒才調整好了心情,起身出去做飯了。
雖然知道了以前在這裡發生過的悲傷故事,可生活還是要繼續的,況且今天還是自己的生日,他也不想讓自己的壞情緒傳染給其他人。
走到廚房外麵,陸清酒卻聽見裡麵傳來嘰裡呱啦的聲音,他仔細一聽,發現是朱淼淼在和尹尋吵架,江不煥在旁邊勸說。
“哇,你這做出來的到底能不能吃啊!”尹尋說,“我不是讓你少放兩個雞蛋了嗎,你看這蛋糕都成不了型了。”
朱淼淼:“哎呀媽,早知道你廚藝這樣我就去定一個了,快點快點,這麼晚了,清酒都要起來了!”
尹尋:“彆催彆催——”
江不煥說:“放在這裡,小心一點。”
陸清酒朝著門裡瞅了一眼,就看見三個身上臉上都糊著麵粉的人正在小心的搬運一個蛋糕,隻是那個蛋糕怎麼看怎麼形狀都很奇怪,如果一定要形容……那就是像坨融化掉的粑粑。
陸清酒:“……”他們到底怎麼把蛋糕做成這個模樣的。
三人沒有發現門口偷看的陸清酒,好不容易把蛋糕移到了盒子裡,打算糊上奶油,陸清酒想了想,乾脆把廚房留給了他們三個,轉身回自己房間去了。
大概又過了二十多分鐘,一臉興奮的朱淼淼來敲了陸清酒的門叫他起床。陸清酒假裝自己剛起來,打了個哈欠說:“抱歉,今天起晚了。”
“沒事沒事。”朱淼淼說,“快過來吧,我們準備了早飯!”
陸清酒說:“你們還做了早飯?誰做的?不會是尹尋吧??”
朱淼淼並不知道尹尋的廚藝有多可怕,有些茫然:“尹尋做早飯怎麼了?我看他做的挺有模有樣的啊。”
陸清酒:“……算了,沒什麼。”他沒告訴朱淼淼,尹尋做飯最恐怖的地方就在於明明外表和品嘗的食物差不多,味道也挺不錯的,但是吃完之後卻絕對會拉肚子,仿佛用了什麼奇怪的食材。
既然為了慶祝他的生日,大家都忙了半天,陸清酒也沒有掃興,反正吃了尹尋做的吃的也不過是拉一天的肚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