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晉江獨家(2 / 2)

孫梅英一賭氣,摘下了頭巾。

短發露了出來,蓬蓬鬆鬆的,襯著一對柳葉眉、杏仁眼,倒是很好看。

“梅英,你剪頭發了?”

田大旺這才注意到,不禁多看了兩眼。

孫梅英麵色微紅,衝著大旺白了一眼。田大旺瞅著,這藍印花頭巾一摘,就沒那麼紮眼了。

田小苗也摸著花帽子。心說,摘還是不摘呢?

在老家戴著花帽子,都誇小閨女好人彩啊。可到了滬上,就覺得土渣渣的。可真要摘了,那頭發短短的,毛茸茸的,不會把爹嚇一跳吧?

考慮到形象問題,田小苗趕緊捂著腦袋,說:“爹,收拾好了,咱下樓吧!”

“哦。”

田大旺打頭,孫梅英和小苗跟著下了樓。

樓下靜悄悄的,門都鎖著。

外出工作的同誌還沒回來,也沒看到家屬。

田大旺一家出了樓,朝食堂走去。

一條石子路從西向東,周圍都是花草樹木,綠化得很好。

迎春花開了,一叢一叢的,黃黃的,星星點點。

要說,院裡的布局非常好,不是筒子樓,就是小洋樓,還有幾棟公寓,從低到高有序排列著。

田小苗意識到這是接收的敵產,都是舊政府遺留下來的。現在改成了宿舍和辦公用途,不再是某些權貴們的獨享。

食堂在兩個院子的交界處,從兩頭都可以入內。

田大旺找了一處空位,讓孫梅英母女坐下,就端著木托盤去排隊打飯。吃飯的同誌大部分都穿著軍服,戴著軍管會的臂章,也有穿中山裝的,幾乎看不到家屬。

孫梅英有點緊張,不敢抬頭亂看。

田小苗倒是伸著脖子,東張西望。

她看到東邊的入口,眼睛一亮。從這邊穿過去,就是辦公區,爹就在那邊工作。心說,剛才咋不抄近路過來?可看到門上的大鎖就明白了,八成是鎖著的,開飯時才打開。

田小苗開動了小馬達,熟悉著周圍環境。

有同誌看過來,就衝著人家抿嘴笑笑,眼睛亮亮的。幾位女同誌見了,就端著飯碗過來,問:“小姑娘,你幾歲了?”

“我六歲了。”

田小苗舉著小手比劃了一個六,一點兒也不怕人。

“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田小苗,我爹叫田建國,我娘叫孫梅英。”

田小苗一口氣說下來,不帶停頓的。

一位女同誌撲哧笑了,說:“小姑娘真可愛啊!”

田小苗心說,扮小可愛還不是小菜一碟?就衝著人家抿嘴笑笑,喊了聲:“大姐姐!”

這聲姐姐一喊,幾位女同誌笑得更厲害了。

她們在桌邊坐下,逗小苗說話。

孫梅英扯扯小苗,可小苗仰著小臉,小嘴巴拉巴拉地可能說了。

正熱鬨著,田大旺打飯回來了。

有一位女同誌認得他,就笑著說:“建國同誌,你女兒真聰明啊!”

“哦。”

田大旺早就看見了。心說:這娃娃可真行啊,來得第一天就跟電訊處的同誌搭上話了?

他放下托盤,說:“小苗,吃飯。”

三碗糙米飯,一碗青菜豆腐,兩碗紫菜蝦皮湯,冒著熱氣兒。

“爹,好香啊!”田小苗一聞,大聲喊道。

田大旺皺皺眉頭,這娃娃就不能小聲點?隔老遠都聽見了。

田小苗抿嘴笑笑,眼珠子轉了轉。

田大旺拿起筷子,粗著嗓子說:“吃飯。”

孫梅英也餓了,就拿起一雙筷子遞給小苗。

可小苗手小,筷子捏不住。

田大旺騰地站起來,去那邊拿勺子。

孫梅英小聲說:“小苗,你老實點。”

“娘,我老實著呢。”

田小苗嘴上這麼說,可造勢的想法一點沒變。她衝著對麵的女同誌笑一笑,鼓著臉,一本正經地說:“我是小娃娃,要用小勺子。”

“喔,小娃娃是要用小勺子。”

幾位女同誌笑得差點噴飯,還有一位揉著肚子,一個勁地哎呦著。

田大旺拿著勺子回來,莫名其妙。

孫梅英趕緊扯扯小苗。

田小苗接過勺子,抿著嘴說:“爹,謝謝。”

田大旺一愣,這是搞得哪一出啊?一家人有這麼說話的嘛?

孫梅英不敢抬頭,拿著筷子就吃。

旁邊的女同誌捂著嘴,笑著說:“小苗可真有意思啊。”

田小苗抬眼瞅瞅,見爹板著臉,就趕緊埋頭扒飯。

這兩天在火車上啃的是高粱麵餅子,難得吃熱乎的。尤其是那紫菜蝦皮湯,喝著可鮮了。

田小苗吃得很香,很自在。

孫梅英就沒那麼習慣了。米飯有點硬,她拿筷子扒拉著,跟數數似的,一粒一粒往嘴裡送。

田小苗發現了,就小聲說:“娘,您把菜湯子澆到米飯上,就軟乎了。”

田大旺也聽見了。未等孫梅英動手,就端著菜碗往孫梅英碗裡撥拉。

孫梅英忙不迭地說:“好了,夠了,夠了。”

田大旺放下菜碗,說:“多喝點湯,瞧你的嘴乾的。”

孫梅英瞅瞅田大旺,沒有言語。

田大旺吃了幾口,就想起剛進城時吃不慣米飯,把胃都吃出了毛病,就說:“吃米飯要細嚼慢咽,不然,會傷胃的。”

“嗯。”孫梅英嗯了一聲。

大旺雖然粗枝大葉的,可有時候也挺關心人的。

田小苗也意識到飲食習慣要改。

北方吃麵,南方吃米,腸胃得適應一陣子,還要學會燜米飯。

解放前後,由於舊幣貶值得厲害,物價很不穩定,政府機關采取的是供給製,把津貼折合成糧食、油、鹽等物品,分配到個人。滬上的主食是大米,分為細米和糙米,配著一些粗糧。爹一個人的定額,三口人吃恐怕不夠,得想法子自個兒做飯,這樣才能節省一點。

田小苗飛快地算了一筆賬。

爹把津貼都寄回老家了,估計沒什麼積蓄,就靠娘賣頭發攢下的那幾塊銀元撐著。擱在鄉裡還好,擱在城裡可不經花。

想到這裡,田小苗瞅瞅娘。

為了保險起見,那銀元縫在腰帶裡,纏在娘的腰上。娘一直沒摘下來,就這麼沉甸甸的墜著,還真是辛苦啊。

作者有話要說:  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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