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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太陽冒了頭。
田大旺才醒過來。
他一骨碌坐起來,怎麼會在招待所裡?他拍拍腦袋,想起喝酒之事。看到梅英和小苗穿戴整齊, 早就起來了,就臉上訕訕的。
田小苗湊過來,盯著大旺同誌
“爹, 昨兒您喝醉了?”
“嗯。”田大旺很慚愧。
“爹, 喝酒容易犯錯誤, 你曉得吧?”田小苗鼓著臉, 很嚴肅。
“嗯。”
田大旺自然曉得。因為喝酒, 昨晚曠課不說, 早上出操也耽誤了,真是誤事啊。
“爹,娘說您沾一點酒就醉了,千萬不能再喝了……”
“小苗, 爹曉得了。”
田大旺瞅瞅孫梅英。心說,又把老皇曆翻出來了?
那是他跟梅英成親那日,不小心喝了幾杯, 結果倒頭就睡, 把洞房花燭都睡過去了。那些聽壁角的,見了就笑話他,學他打呼嚕,被新娘子揪耳朵都不曉得。自那以後, 就很少喝酒。直到抗戰勝利,才跟遊擊隊員一起敲鑼打鼓,喝了一大碗,睡了一整天。
後來, 隨著部隊南下,就再也沒碰過酒。解放金陵城,開慶功宴,他隻顧著吃肉,滴酒未沾。來到滬上,更是嚴格要求。
可昨晚是個特例,他是帶著任務的,要跟人家搞團結,人家來碰杯不得不喝。可這種任務,容易讓人放鬆警惕,陷入到燈紅酒綠之中。
田小苗這才明白,大旺同誌參加活動是帶著任務的。一開始不喜歡那種場合,可時間長了就被同化了。
田小苗抓住問題核心,毫不客氣地指出來。
“爹,這個任務不合理,違犯了紀律。”
“小苗,不要亂說……”
“爹,我沒亂說,《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裡不就唱到,不拿群眾一針一線,立場要堅定……”
“小苗,爹的立場堅定著呢!”
“爹,我知道您立場堅定,可你想想,您喝醉了,啥都不知道了,被人家搬到旅館裡咋辦?滬上有拆白黨,仙人跳,到時候就說不清了……”
“小苗,你從哪聽得亂七八糟的?”
田大旺瞪著眼,一臉怒氣。
可被小苗一敲打,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孫梅英也瞪大了眼睛,說:“大旺,那報紙上說了,白相人養了嬌滴滴的小姑娘,專門騙男人……”
“梅英,你也跟著瞎說!”
“大旺,這是報紙上說的,不信你看!”
孫梅英抓起一份報紙,指著那聳人聽聞的標題。
“富家公子被女學生蒙騙,原來是舞女白相人”
“黃浦江裡飄起麻袋浮屍,謀殺親夫,奸.夫.淫.婦曝光。”
“梅英,你都看些啥亂七八糟的?”田大旺氣得兩眼冒火。
“咋的?這是報紙上登的,都是真事情!”
孫梅英理直氣壯。
這兩天隻顧著看報紙,長了不少見識。不過,也嚇得夠嗆,還問小苗:“滬上咋這麼亂?天天都有失蹤的,那流氓壞分子咋不抓起來槍.斃?”
小苗說:“滬上剛解放,人員很複雜,政府采取了寬大政策,隻要不犯事,就網開一麵。”
可不犯事還好,那犯事的呢?人那麼多,上哪裡抓去?對寬大政策,孫梅英不理解,覺得壞人就應該統統抓起來。
田大旺又好氣又好笑。
“梅英,以後要看正經報紙,那些街頭小報要少看。”
“爹,這不是街頭小報,這是滬上發行量最大的《申報》……”
“哦。”
田大旺受了教育。他嘴上不說,心裡警覺起來。
“好了,不討論了,吃飯去。”
田大旺說著,戴上軍帽,扯了扯衣襟。
他摸到口袋裡的幾張名片,就揉成一團,扔在廢紙簍裡。田小苗趕緊撿出來,看到廣泰商行的白奕雄,又擔心起來。
果然,白奕雄跟大旺同誌搭上線了。
那白麗雅呢,是不是也出現了?想到這個,就揪著大旺同誌的衣襟說:“爹,無商不奸,跟商人打交道,要小心一點。”
“小苗,爹曉得,不會再跟他們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