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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最基本的做起,做自己能做的。
像無數有誌青年那樣,田小苗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工作中。
她把知道的、能預見到的,一一記下來,跟收集到的相關信息攏在一起,做成簡報。能避免的儘量避免,實在避免不了的,也要把危害降到最低。
“田小苗,你分析得很到位……”
“江黎明,不過是碰巧而已……”
田小苗很謙虛。並不是她能力突出,而是走了捷徑。江黎明越發欽佩。他雖然是組長,可在很多方麵卻比不上小苗。
在忙碌中,日子一晃而過。
駐外工作很辛苦,還擔著風險。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除了辦事,儘可能地少出門。
田小苗留著短發,需要經常打理,就乾脆把頭發留了起來。她梳了兩條麻花辮,偶爾也紮成馬尾巴。為了不留下痕跡,基本不拍照片,想給家裡看看也不成。
到了年底,運動傳導過來了。
機構內部組織學習。主要是利於業餘時間,不影響正常工作。集體討論時也相對平和,都是外交人員,涵養和分寸要有,言辭激烈的是極少數。
田小苗很少發言,都是聽同事們長篇大論。即便站起來,也是隨大流說幾句。她是個翻譯,沒有必須要表態的。
江黎明也一改往日,很是低調。
父親叮囑過,要“少說話,多做事”,尤其是趕上運動,謹慎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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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六年,就這麼過去了。
工農業產總值繼續增長,運動帶來的影響尚未體現出來。
到了“春節”前夕,田小苗終於有了假期。
她跟江黎明一起回京述職。
當提著手提箱通過閘口,映入眼簾的是紅色的標語,鮮豔的五星紅旗。到了火車站,不分男女老少,滿目都是草綠色的軍裝,熱情洋溢的麵孔,生機勃勃的景象。
上了車,青年學生居多,十七八歲,穿著綠軍裝,戴著軍帽,呼啦啦地擠了大半截車廂。一路上,喊著震耳欲聾的口號,歡快地唱著歌兒。
在這種氛圍裡,不衝動是難免的。
有學生代表請江黎明過去,跟他們一起喊口號,背誦語錄。田小苗也翻開紅冊子,聚精會神地看起來。
這場運動,是思想文化層麵上的。
解放思想,打破舊觀念、舊習俗,打破一切特權。要說,出發點是好的,是號召廣大人民進行一場思想上的革命,破除幾千年來一切剝削階級對人民所造成的毒害。例如,封建習俗、官本位思想等等。
但走向不是能控製的,並且容易被利用。
可不管怎麼說,經曆了這場洗禮,普通民眾的思想發生了變化。誰有理就聽誰的,敢提意見、敢辯論。誰再扯封建迷信那一套,會被糾正。乾部能上能下,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這種認知上的改變,幾十年後依然會產生影響。
對此,田小苗有了新的認識。
思想上的解放,就像埋下了一粒種子,會生根發芽。到了關鍵時刻,就會做出某種判斷,形成一股力量。
一路北上,趕到京城。
初春時節,氣溫零下七八度。
田小苗和江黎明係著圍脖、穿著毛呢外套,在車廂裡不覺得,可一下火車,刺骨的寒風撲麵而來。
“哎呦,好冷啊!”
田小苗縮著脖子,加快了步伐。
江黎明也跺了跺腳,把毛呢領子豎起來。
到了出站口,一位穿著軍用棉大衣、戴著雷鋒帽的青年衝著江黎明招手。
“哥!”江黎明緊走幾步。
那位青年把搭在胳膊上的棉大衣,往江黎明身上一披。
“我就知道你小子穿得少,果然不怕冷……”
那位青年哈哈笑著,很熟絡的樣子。江黎明瞅瞅小苗,毛呢領子豎著,凍得直發抖。他把棉大衣一脫,披在田小苗的肩上。
那位青年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
田小苗怕人家誤會,趕緊說:“我不冷,還是你穿吧……”
“怎麼會不冷呢?我耳朵都快凍掉了!”
江黎明跺了跺腳,誇張地揉了揉耳朵。
“喂,這位是?”那青年瞅瞅田小苗。
“這是我同事……”
江黎明不方便提名字。單位有紀律,在外麵要麼說化名,要麼乾脆不提。
青年是江黎明的二哥,叫江黎城,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走,快上車,等了好一會兒了!”
江黎城開著吉普車過來的,田小苗跟著江黎明上了車。
“哥,先去大院……”
江黎城把人送到大院。
江黎明去翻譯室報了到,方隨車離開。
田小苗裹著棉大衣,一溜小跑回到宿舍。
屋裡沒生爐子,涼冰冰的。桌上落了一層土,有一股說不出的味道。
田小苗打開窗戶,透透氣兒。
風一吹,冷嗖嗖的,實在受不了,又趕緊關上了。
田小苗打開皮箱,把帶回來的小物件裝在一個布袋裡,拎著去辦公室。那邊暖和,還有熱茶,比宿舍裡好多了。
到了辦公室,王組長不在。
幾位同事正埋頭工作,見了田小苗很熱情。
田小苗沒看到林恪靜,就問:“恪靜呢?”
“恪靜同誌出差了……”
一聽出差,田小苗沒繼續打聽。
她注意到多了兩張新麵孔,一男一女,像是剛畢業的大學生。
說了幾句話,把小禮物分了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