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奪命厲掌(2 / 2)

一劍霜寒 語笑闌珊 10570 字 3個月前

“糧食被炸飛大半,我方才檢查過,總共隻剩了不到半月的口糧。”季燕然道,“玉嬸中毒未愈,最近會在飄飄閣中休息,大家將糧食按份領回住處,以後各自做飯吧。”

地蜈蚣深知自己純屬中途摸上山的累贅,此時還能獲一份吃食,自然不會有意見,不過到底還是不願與暮成雪同住,於是主動請纓道:“金少俠眼睛既還盲著,兩位又要忙著照顧玉嬸,不如讓我搬去觀月閣如何?”

“不必了。”屋簾被人掀開,金煥從外頭走了進來,一臉疲倦病態道,“我的眼睛能看見了。”

“啊?”地蜈蚣聞言哭喪了臉,卻又覺得這似乎該算好事,便擠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虛偽笑容來,乾巴巴道,“好了啊?”

金煥並未理他,而是對季燕然道:“我想看看柳纖纖的屍首。”

“停在後院柴棚裡。”季燕然道,“被金兄一掌震碎了心脈,吐得滿身汙血穢物,看她作甚。”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金煥狠道,“我即便不能將她活著千刀萬剮,死後也要挫骨揚灰!”

地蜈蚣正想著要同金煥攀關係,好讓對方鬆口接納自己,此時便自告奮勇,帶著他去了後院柴棚。兩人這一走就是半個時辰,再回來時,地蜈蚣臉色有些發白,瞅了個沒人的空檔小聲對雲倚風說,那金家少爺為了替父報仇,提著鞭子將柳纖纖的屍首抽了個血肉模糊,看著實在嚇人。

雲倚風問:“還想搬去觀月閣嗎?”

地蜈蚣蔫頭蔫腦道:“罷了,罷了,那暮成雪就算是殺手,可他沒收銀子,應該也不會要我的命,還是繼續在西暖閣住著吧。”

夜幕很快就再次降臨。

雲倚風站在灶台邊,仔細研究了一下那些米麵與白菜,砧板上擺了塊豬肉,被菜刀剁得大小不一。

季燕然感歎:“門主這切肉的手法,倒讓我想起了當年宮裡頭的——”

雲倚風抬眼看他:“禦廚?”

季燕然如實道:“一樁碎屍案。”

一把菜刀閃著寒光迎麵飛來。

蕭王殿下閃身躲過,忍笑道:“若不會做飯,還是彆勉強了。”

雲倚風求之不得,抬腿就往外走:“那王爺慢慢做,我去前廳喝杯茶。”

“喂!”季燕然叫住他,“我也不會。”

雲倚風:“……”

季燕然與他大眼瞪小眼。

山上糧食不多,沒有本錢揮霍浪費。

片刻之後,兩人捧著紙筆,恭恭敬敬站在臥房門口。

“嬸嬸,麵怎麼和?”

做飯這種事,比起考狀元來也簡單不了太多。兩人對著菜譜認真研究了半天油溫與調料,最後總算湊活出一鍋米飯一盆湯,寡淡無味,半分油星也不見,玉嬸坐在桌邊道:“明日還是我來煮飯吧。”

“不好吃嗎?”雲倚風喝了口湯,味道還成。

玉嬸拍拍他的手,細聲道:“不是不好吃,不過這些粗活,本就應該由我來做,怎麼好讓公子下廚。”她想要說得儘量輕鬆些,臉上卻又難掩愁容,整個人都蠟黃泛灰,看著有些死氣沉沉。雲倚風懂她的心情,耐心勸道:“彆再想柳姑娘的事情了。”

“她怎麼會是凶手呢?”玉嬸實在想不明白,“平白無故的,她殺人做什麼?”

“總會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嬸嬸先彆急著哭。”雲倚風岔開話題,“我難得煮一回飯,就算難吃,也給點麵子。”

玉嬸答應一聲,抬起衣袖擦了擦眼淚,又告訴他在自己先前的臥房裡,還有些醃漬醬菜與鬆仁糖,好茶葉也藏著幾兩。

“嬸嬸這可是把家底子都給我了。”雲倚風笑笑,又對季燕然道,“荒山雪頂的,吃食值錢得很,得趕緊搜羅過來,我吃完飯就同嬸嬸去取。”

蕭王殿下很有覺悟:“外頭風雪正盛,天又黑,我陪你。”

玉嬸再度稱讚:“季少俠當真會體貼人。”

“我知道,嬸嬸上回就說過了,誰嫁他,誰有福。”雲倚風將碗筷遞過去,“來,吃飯。”

季燕然摸摸下巴,深以為然。

誰若能嫁我,是挺有福。

草草吃完飯後,三人一道去了流星閣,雲倚風幫著玉嬸收拾完東西,出門卻不見季燕然,也不知跑去了何處,隻有一盞燈籠斜插在石縫裡。

玉嬸擔心道:“這天黑地滑的,宅子裡又不太平,彆是出什麼事了吧?”

雲倚風還沒說話,對麵就匆匆走過來一個人,是提著燈的金煥。

“金兄。”雲倚風叫住他,“這是要去哪裡?”

“雲門主。”金煥歎氣,“我心中煩悶,所以又去看了父親。”

金滿林被葬在花園假山下,棺木是用門板湊合釘成,連香燭紙錢都沒有一份,金煥身為獨子,苦悶愧疚也是人之常情。雲倚風正在寬慰,就見季燕然也從另一頭走了過來,手裡拎著一壇酒,是剛從廚房裡取來的。

“嬸嬸你看。”雲倚風揣起手,用胳膊肘搗了搗,“你我白擔心一場,原來是去尋酒了,現在還覺得他這人可靠體貼嗎?”

“是你說的,風雪之中糧食珍貴,酒自然也珍貴。”季燕然一笑,又道,“金兄也來一壇?”

金煥連連擺手:“凶手雖已死,卻也不是什麼安穩世道,保不準還會有新的亂子,我們還是早些回去歇著吧。”

他情緒頹廢,離開時背影都在打擺。季燕然把酒壇子遞給雲倚風,另一隻手拿過燈籠,扶著玉嬸也回了住處。

飄飄閣內一共隻有兩間客房,玉嬸占了一間,剩下的兩人分另一間。

雲倚風將酒壇隨手放在桌上,站在他臥房門口打量一番,誠心建議:“王爺在地上多鋪幾床厚褥子,晚上睡起來就不冷了。”

季燕然自然不會搶這張床,不過此時見他一臉理直氣壯,心裡卻也好笑,於是提醒:“這好像是……我的房間?”

“看王爺這般高大威猛,身強體健,想必打仗時沙坑雪窩都鑽過,應當早就習慣了。”雲倚風拍拍他的結實胸口,淡定道,“而我就不一樣了,身嬌體貴,從沒吃過半分苦,哪裡能睡在地上。”

他態度真誠,眼神又無辜,說起話來不像搶床惡霸,倒像是正在許給對方一個天大的好處。一身白衣纖塵不染,人也纖塵不染,在燭火籠罩下越發如盈盈一捧細雪——不用再背誦“我有病,我中毒,多謝王爺血靈芝”,王爺便已經主動退讓,舉手道:“我替門主鋪床。”

“這怎麼好意思。”雲倚風虛偽客套,將被褥一股腦塞過去,“多謝。”

……

蕭王殿下的床很軟,也很好聞,不似一般富貴公子用的厚重沉香,反而有一絲清冽悠遠,像西北長天的星空,在夜風吹拂下閃爍明滅,再於清晨時分,降下一場霧蒙蒙的微涼白霜。

雲倚風挺喜歡這香氣,放鬆地躺在錦被中,和他聊著聊著,不自覺就合起雙眼,沉沉睡了過去。

季燕然替他放下床帳,困意全無,盤腿坐在地上想了一整夜往後的部署。

翌日清晨,西暖閣。

地蜈蚣做好飯,敲了半天臥房門也沒人開,又不敢得罪那冷血祖宗,便小心地將飯菜蓋好用爐火煨著,自己一路逃去飄飄閣透氣。

“雲門主,季少俠!”他粗俗慣了,又知這二人好說話,因此大咧咧就闖了進去,隻是腳還沒落地,脖頸上就被人架了一把寒冷長劍。

地蜈蚣魂飛魄散:“雲……雲門主?”

“你來做什麼?”雲倚風冷冷看著他。

地蜈蚣被他問得一頭霧水,不做什麼,我還不能來串門了?先前也沒說過啊。他小心翼翼地往後縮了縮,好離那奪命飛鸞遠一些,哭喪著臉道:“我就過來坐一坐,再討杯水喝,難不成又出事了?”

雲倚風眉峰如刀,通紅眼底結著重重寒霜,許久之後,方才咬牙道:“玉嬸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