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星兒叉腰道:“這可不行啊!”
“什麼不行,你聽那些風言風語。”雲倚風用馬鞭柄敲敲翠花,示意它小跑幾步,與靈星兒並行,“前些天忙著沒顧上問,現在同我說說看,你與清月到底怎麼了?”
“門主現在才想起來。”靈星兒嘟囔。
雲倚風自知失職,於是清清嗓子道:“這樣,不管是不是清月的錯,我都幫你訓斥他。”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靈星兒道,“就是孜川秘圖那陣,全江湖都在追殺門主,師兄非但不想辦法,還要寫一封什麼狗屁的告知書,將門主逐出風雨門。”
雲倚風先正色糾正她,姑娘家不能說“狗屁”。
又納悶道:“那封告知書是我教他寫的,你理應也看到了書信,怎麼還怪上清月了?”
“可……可又沒到萬不得已的時候,連多等幾天也不行嗎?你看我拖著拖著,不就拖出了解決的辦法?”靈星兒悶悶道,“我就是覺得,師兄好像挺……挺……”
雲倚風道:“挺想當風雨門門主的?”
靈星兒默認。
雲倚風笑笑:“我早就看出來了,可這又不是壞事。”
“怎麼就不是壞事啦?”靈星兒辯駁,想當門主,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欺師滅祖了?否則要怎麼才能當?
雲倚風頭疼,提前體會到了養兒女的艱難,開始耐心講道理,想當門主,和迫不及待要坐上門主的位置,是兩回事。
自己當初創立風雨門,一來是因為逍遙山莊,二來也是因為想有一個家,能擺脫鬼刺的陰影。後來雖然發展得不錯,卻始終也做不到全心全意,讓門派發揚光大,隻是拖著病軀在混日子,而清月不一樣,他年輕,謹慎,細心,對未來的計劃相當周全,平心而論,除了經驗欠缺外,的確比自己更適合做門主。
雲倚風道:“況且在我每次出事時,清月都是拚死保護,又滿江湖跑著找藥材,若他當真想欺師滅祖,何必如此費力?結果他分明就一片赤誠,隻不過做了一件我吩咐他做的事,你就生氣了,還一聲不吭跑來西北,留他一人擔心?”
靈星兒語塞,過了半天才嘴硬道:“不是說好不管誰的錯,都要幫我訓斥的嗎?”
“是是是,訓斥。”雲倚風道,“這樣,將來你們成親時,我隻出你的嫁妝,至於清月的聘禮,讓他自己去掙,我一個銅板都不接濟。”
“誰要成親!”靈星兒被他說得臉更紅了,一甩馬韁就往前跑。
季燕然在後頭道:“光想著旁人的嫁妝,自己的呢?”
“嗯?”雲倚風想了想,“沒有,我已經打定主意,將來什麼都不帶,兩手空空住進王府。”你不答應也沒有辦法,這件事已經定下了。
季燕然笑著拉住他的馬韁:“方才我同耶爾騰聊了幾句,他說阿碧在回去之後,依舊什麼都沒想起來。又說若你同意,想讓星兒多去陪陪阿碧,她們似乎很喜歡彼此。”
“姑娘家關係親密,哪裡需要我同意。”雲倚風道,“不過看這架勢,耶爾騰對阿碧當真不錯。”
“他把她當成是沙雪中的精靈,上天饋贈的珍寶。”季燕然道,“於大梁而言,他的確是個討厭的對手,但並不影響他同時成為一個關心女人的好男人。”
“在遇到王爺之前,我從沒想過自己的身世。”雲倚風道,“但你說奇不奇怪,在遇到王爺之後,莫名其妙就冒出來許多人、許多事,像是都與我的身世有關。”如同餓久了旅人,麵前突然就出現了豐盛的宴席,倒不知道該吃那一碗了。
“這叫命中注定。”季燕然問,“那算好還是不好?”
“挺好的。”雲倚風笑笑,“能遇到王爺,萬般皆是好。”
李珺剛策馬小跑過來,就聽到這含情脈脈的一句,便又趕緊勒緊馬韁,掉頭跑了。
季燕然道:“他倒是識趣。”
“關於平樂王與廖小少爺的往事,”雲倚風試探,“王爺就打算這麼放下了?”
“李珺說得合情合理,那件事或許與他有關,也或許與他無關,在沒有更多證據的情況下,我的確不能做什麼。”季燕然道,“不過我看他與你關係倒是很好。”
“平樂王性格不錯,還頗有幾分小聰明。”雲倚風道,“而且還有更重要的一點,皇上喜歡畫滿蝴蝶的粉彩大缸,王爺喜歡花裡胡哨的鵝黃柳綠,知道平樂王喜歡什麼嗎?”
“我怎麼就喜歡鵝黃柳綠了?”蕭王殿下解釋,“我那是給你買的。”
雲倚風:“……”
算了,我突然不是很想說話。
“好好好,你說說看,他都喜歡什麼?”季燕然認輸。
雲倚風攤開掌心,一枚剔透寶石,精巧可愛,如風中雨,花間露,美人淚。他剛打算解釋一番此為何物,突然就見季燕然衝自己撲了過來。
翠花受驚刹住腳步,仰天昂首長嘶一聲。季燕然將人護在懷中,一起滾落在地。數百根箭|矢自沙地中射|出,似一場密密麻麻的奪命的鐵雨。
李珺驚慌失措地說:“啊!”
江淩飛反手一劍打落箭|矢,拎著李珺丟到了安全的地方。再看軍隊,已經亂成一團,有不少人受了傷,正在地上慘叫著。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甚至首尾兩端的人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這場箭雨已經結束了,並無敵軍殺出,應當是隻有暗器埋在沙地裡。
軍醫與梅竹鬆都過來查看,箭|矢被淬過毒,情況不算妙。受傷的將士就地接受醫治,雲倚風拉著季燕然檢查了三四遍,確認他沒有受傷,方才放了心。
“在這不遠不近的地方,鳧徯為何要埋暗器?”靈星兒問,“而且早不射晚不射,偏偏等到王爺與門主過來的時候,突然就被觸發了,前頭耶爾騰的大軍走過去都沒事,怎麼可能是無人操控?”
這事的確蹊蹺,可耶爾騰在麵對質問時,也是莫名其妙:“我既主動提出要與大梁聯手,現在都快到荒草沙丘了,卻突然對蕭王殿下放冷箭,這對戰事有何好處?”
那難說啊。靈星兒默默地想,反正你看起來也不像什麼好人。
林影檢查過後,皺眉道:“王爺,這似乎是很久以前的東西。”
季燕然問:“多久?”
林影抬頭看著他,猶豫:“像是盧將軍那個時候的。”
耶爾騰冷哼一聲,譏諷:“搞了半天,原來是你們自己人搞得鬼。”
箭|矢上帶有黑狼烙印,的確是盧廣原的標記。整套機關也被小心翼翼地挖了出來,中間有一處新的裂痕,據眾人推測,應當是因為遭遇了大軍連續的踩踏,而剛好在季燕然路過時,徹底斷裂,才會觸發了箭|矢。
林影道:“盧將軍也曾征戰西北,或許是在行軍途中,不慎落下了這個機關,又被後來的風沙掩埋了。”
“箭|矢上的毒怎麼樣?”季燕然問。
“回王爺,此毒雖能使人身體瞬間麻痹,但不致命。”軍醫道,“也是能解的,就是需要的時間長一些,約莫十天吧。”
季燕然點頭:“辛苦了。”
戰事還未開始,就先傷了數十名士兵,還是因為這種一言難儘的理由,季燕然也頗為頭疼。雖說這種事應當隻是偶然,不過他還是派了一隊人馬先行探路,將行軍路線全部檢查一遍後,大軍方能通行。
如此,便又比原計劃多耽擱了幾天,不過倒也無妨,因為現在幾乎每一位牧民都知道了,所謂靈神與仙國都是騙子,信不得,進了那荒草沙丘,神靈的庇護是沒有了,隻剩天天坐著磨石頭的命。派出去的鬼麵人,也再得不到神使的尊貴待遇,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荒草沙丘內,毫猛登上高台,看著下方黑壓壓的人群,冷漠道:“看來你我的軍隊,就隻有這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