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番外:春雨霏霏(1 / 2)

一劍霜寒 語笑闌珊 5674 字 6個月前

()王城裡有一處好地方,名曰綠竹館,推開一扇古舊斑駁的落漆門,映入眼簾便是小徑恬靜、青蘿拂衣,雨絲順著屋簷連成細細一線,主人家正坐在廳中,敲著檀板吟唱,“我醉君複樂,陶然共忘機”,又抬頭笑問:“這位公子,是來買酒的嗎?”

雲倚風四下看看,頗有幾分新奇:“我是來躲雨的……原來這裡竟是酒肆嗎?”

“也不算,隻是最近多釀了幾壇葡萄酒,自己喝不完,索性就取一些出來售賣。”主人招招手,“上門皆是客,這春雨一時片刻是不會停了,公子不妨也來共飲一杯。”

他穿一身青灰的袍子,看著約莫二十出頭,樣貌舉止皆風雅,說話也直爽。自稱名叫柳晉,家在川蜀做絲綢生意,數月前剛隨父兄一道搬來王城。

這淅淅綿雨著實惱人,衣擺鞋襪早已濕了個透,雲倚風便也沒推辭,笑著說:“那就打擾柳兄了。”

一旁跪坐著一名黃裙侍妾,容顏嬌媚可愛,一雙杏核眼滴水含情,也喜歡這不請自來的神仙公子,還不等主人吩咐,便已取來了家中的好茶好酒,倒將柳晉逗樂了,連連笑罵小妮子該打,怎麼一見到英俊公子,就恨不能掏空家底,我這珍藏了多年的普洱老餅,竟也被你拿出來送人了。

“公子總待在綠竹館裡不肯出去,還不準我找些樂子?”黃裙侍妾辯解一聲,又取來琵琶,嫋嫋坐於回廊細雨下,白色霧氣自花壇中蒸騰,再映上滿院的蒼翠碧色,真像民間誌怪裡的俏麗妖精。美酒佳人妙音,加上一個熱情好客的主人,再矯情可就沒意思了,雲倚風仰頭飲儘杯中葡萄酒,讚道:“柳兄這日子,當真快活。”

“雲兄若喜歡,往後常來便是。”柳晉斜倚在塌上,繼續搖頭吟唱,歡言得所憩,美酒聊共揮。喝到高興時,又高聲命仆役去準備晚飯,用牛油炒了鮮紅的底料,將羊肉細細切了薄片,說要大吃一場、大醉一場。

於是一眾風雨門弟子,便眼睜睜看著自家門主也跟著高興起來——倒不知在高興什麼,隻用銀筷敲著玉碗,“叮叮當當”清脆響成一片,柳晉卻聽得仔細入迷,想起自己七八歲時,那走街串巷賣叮叮糖的老頭也是這麼個狂野敲法,親切極了,遂握住他的手腕連連感慨:“雲兄真是……敲得我連心窩子都甜成一片。”

雲倚風趕緊謙虛:“好說好說,我也就是隨便敲一敲。”

並沒有故意要擊中你的心。

這一頭,兩個人都喝得半醉不醉,在鮮辣湯裡興致勃勃涮著肉吃。而另一頭,蕭王府的影衛卻已經火燎屁股一般,殺回去報信了——王爺才進宮半天,雲門主就已經拿著一根筷子七敲八敲,敲得旁人心窩子甜,兩人又吃火鍋又喝酒,還約了要同去郊外踏青,這怎麼了得?

季燕然皺眉:“哪兒冒出來的?”

“屬下已經查過了,柳晉的確是蜀中綢緞商的兒子。”影衛道,“家世清白,但就是有些不學無術,又是酒又是琴,將雲門主哄得挺開心。”

季燕然哭笑不得:“既然家世清白,雲兒又高興,一起多喝幾杯倒也無妨,我晚些再去接他吧。”

將手頭的幾樁軍務處理完,外頭天也差不多黑了。蕭王殿下撐起一把傘,獨自去了城西綠竹館,敲開門時,某人正盤腿坐在屋頂上,拿一把玲瓏玉扇,披一肩瀟瀟風雨,繪聲繪色給左鄰右舍講著江湖中事。

季燕然眉頭跳動兩下。

雲倚風語重心長:“我們武林盟啊……咳咳。”一絲涼風吹得他打了個冷顫,一口氣來了三四個噴嚏,還沒來得及揉鼻子,便被一件大黑披風兜頭裹了個嚴實,這同劫匪綁架有一比的熟悉手法,不用猜便知道是誰,雲倚風胡亂扒拉了兩下,剛打算把頭伸出來,就聽耳邊有人咬牙:“禦醫前兩天剛說過的話,你倒是忘得乾淨。”

雲門主停下動作,霎時酒醒一大半,將腦袋往披風裡一縮,老實了。

而院中一乾聽眾,也稀裡糊塗的,這怎麼一分神一抬頭,再看時,方才還好端端說故事的人就消失了?

黃裙侍妾掩嘴竊笑:“方才還說咱們像妖精山怪,現在看來,倒不知是誰來無影去無蹤。”

蕭王府的仆役早已備好熱水,季燕然反手關上門,剛欲替他脫去濕透的外袍,雲倚風卻已經抬高腿,看架勢是要一腳踩進浴桶中。

“雲兒!”季燕然將他拽住,“站好。”

雲倚風被他拖得踉蹌,又站不穩,便索性整個人都貼上去,一雙桃花醉眼泛著紅,含含糊糊說一句,站不好。

季燕然暗自頭疼,一手攥著那冰冷的手指,另一手去抽錦緞腰帶,雲倚風順勢趴上他肩頭,一邊繼續裝醉,一邊飛速想著接下來要如何應對,好躲過這淋雨酗酒的大罪過——兵書裡雖有三十六計,但此時此地最好用的,顯然隻有美人計一條路,主意打定,雲門主一把扯住心上人的衣領,重重向前一拖,季燕然猝不及防一手拍入浴桶,濺得晶瑩水花四起,險些閃了腰。雲倚風立刻手腳並用纏住他,嘴裡哼道,三更半夜的,王爺帶我來河邊做什麼?被人看見多不好。

季燕然被他折騰出一身汗:“乖,彆鬨。”

雲倚風將臉在他脖頸處胡亂蹭,啞著嗓子,將平日床帳間的葷話撿幾句說了,眼看春情就要化成水,一切都在照著香|豔旖旎的路子走,蕭王殿下卻突然扯過他的手腕,試了半天脈象。

雲倚風:“……”

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雲門主色|誘未半而被懷疑是中了迷|藥,由此看來演得用力過猛也不行,容易尷尬。而遠在城西的無辜紈絝柳大少,尚且不知自己已成頭號淫|魔嫌疑人,還在滿麵陶醉聽侍妾撫琴,身心俱美滋滋。季燕然抱著懷中滾燙的身子,衝門外道:“來人!”

眼看柳晉就要被強行天牢一夜遊,雲倚風欲哭無淚:“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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