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黑暗中醒來。
這裡沒有光, 逼仄、乾燥、無風, 鼻尖隻有木材的香氣縈繞。
時間仿佛在此沉寂。
直到細碎的腳步聲在狹小的空間外響起。
“好家夥,果真是個大鬥!”有人感歎道。
“閉嘴!小點聲。”同伴低聲提醒他。
“怕什麼, 在這底下不會有人聽到動靜的。”
“哼,我怕的是被人聽到動靜嗎?”
“去, 把蠟燭點上。”
一陣悉悉索索聲過後,才又有人開口說話。
“開棺吧。”
腳步聲逐漸靠近最中間擺放著的巨大棺木, 棺木上刻著的精細紋路被時間腐蝕,有些模糊了。
黑暗中,睜開的雙眼緩緩閉上,等待他們的到來。
漆黑的墓室裡, 有人舉著油燈,放置在棺材旁, 搓了搓手,摸出工具, 鑲入棺材蓋與棺材之間的空隙,用力上撬,將釘在棺材上的長釘一點點撬開。
棺材左右兩側, 各站著兩人,四人合力,長釘很快被取出。
他們將繩索套在棺蓋上。
“一、二、起!”
眾人原已做好了準備, 捂著鼻子退開, 不料除了些許棺蓋上的灰塵味和木材味, 棺材中並沒有散發出任何與屍體相關的, 讓人無法忍受的氣味。
“……不會是個空棺吧?”有人呐呐問道。
“閉嘴!就你話多!”旁人在油燈微弱的光芒中瞪了他一眼,怪他不吉利。
其中身著灰色短打,麵相穩重的中年男人不理會他們,徑直拿起油燈,朝棺材裡探去。
油燈豆大的火苗微微照亮棺材,光芒正巧印在棺中人臉上。
那人閉著眼睛,有一俊逸的臉龐,麵如冠玉,鼻若懸膽,輪廓分明,薄唇微挑,端得是一副翩翩少年郎的好模樣。
栩栩如生。
上唇下,卻一左一右露出兩顆尖利長牙。
麵相沉穩的中年男人觀之,卻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目露驚恐,倒抽一口涼氣,又立馬屏住了呼吸。
背脊生寒,頭皮發麻。
他抖著手,連忙一手推向還未完全打開的棺蓋,試圖將棺材蓋推回原位。
“嚓——”
棺蓋與棺身摩擦發出聲響,聲音滑到一半,突然停止。
棺材中,有一隻手忽然抬起,修長的五指抵住棺蓋,長長的指甲黑亮尖利,阻止棺蓋蓋回。
“吳六哥,怎麼了?”
漆黑的墓室中,其餘眾人看不真切,再加上棺材被稱為吳六哥的人擋住小半,正巧將半開的棺材內部擋住。
“你怎麼突然……”有人問道。
說著說著,便突然消了聲。
這是什麼地方?墓室裡,死人的長眠地。
在這裡麵,要是同伴突然做出不同尋常的舉動,會是因為什麼?
現在的情況,兄弟幾人都在墓室中,互相看著,肯定不會是想私吞。
那麼……發生的就不會是什麼好事了……
眾人沉默一秒,突然做出同一個舉動,那就是和方才吳六哥一樣,雙手用力地將棺蓋朝原位推回。
棺蓋紋絲不動。
仿佛他們推的不是一塊木材板,而是一座山。
“有古怪!快跑!”有人鬆了手,朝著他們進來的方向,邊跑邊喊道。
其餘人心中紛紛譴責他不講義氣,貪生怕死,卻也飛快的逃離,連帶著那吳六哥在內,紛紛鬆了手,工具也來不及帶走,轉身拔足狂奔。
“嘭!”
身後傳來棺木重重落地聲。
眾人頓時跑得更快了。
“吳六哥!棺材裡到底是個什麼?”有人邊跑邊問。
“活屍!”
他答道。
眼看出口近在眼前,一道身影從天而降,擋在眾人身前,站在出口處。
他麵容俊朗,雙目緊閉,兩顆犬齒露於唇外,一頭發絲散亂,身姿如玉,雙手垂在身側,衣著有些腐壞。
與其說是從天而降,不如說他是從棺材中一步跳了過來。
十來米的距離,不用借力,一躍便輕鬆跨過。
因此,即便是看著他栩栩如生,血肉充實,比前來盜墓幾人都要長得端正俊逸數倍的臉,也沒人敢說出這是活人假扮的話。
“咋……咋辦啊吳六哥!”急慌慌帶著哭腔的聲音問道。
“抄刀子,跟他拚了!”
“吳六哥你講真的嗎!”
“兄弟們可能乾不過啊!”
“……引開他,逃出去!”吳六哥回想了一下方才幾人合力推動,也紋絲不動的棺蓋,默默按下一顆心向戰鬥的心,改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