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訫把左手食指伸到羅哲玉眼前,骨節分明的食指指腹上,一滴鮮紅色血珠滲出。
羅哲玉拉過他的手,手指在明訫食指上擦過,那滴血珠被抹去,露出個不規則的圓形破口。
又看向鐮刀刀柄上,係掛著的小棕熊,棕熊安安靜靜,乖巧如初,似乎隻是個普通的玩偶。
“抱歉,我未曾預料到它會成了精怪。”
明訫瑟縮著抽回手,頭轉向一旁,若無其事道:“啊,沒什麼……”
“一個小小的口子而已,一點也不痛,沒事!”
…………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雨水連成一線,傾倒在小鎮中,天地昏暗,一片茫茫。
鎮中的居民卻依舊在這大雨中出了門,三三兩兩的打著油紙傘,戴著蓑衣鬥笠,與親朋好友聚在一起,聊發感慨,疏解先前看見鬼怪的恐懼。
準備前往鏢局的眾人慶幸中午沒出發,否則他們走在半道上,這樣大的雨說下就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連個躲雨的去處也沒有。
直到第二日,大雨停歇,外麵空氣清新,道路泥濘。
眾人又早早起來,有了昨天的經驗,漢子們各自為自己原本的身體梳妝打扮,纖柔十指變成蒲扇大的手掌,粗手粗腳地梳頭畫眉也不嫌累。
“我不畫眉!”耿直的女聲拒絕。
“不,你要畫。”漢子柔和的聲音堅定。
“這什麼玩意兒,花花綠綠的,彆給我戴耳環!”
“不,你要戴。”
“草他娘的你今天竟然沒穿肚兜!!!”
突然傳來一聲壯漢咆哮,驚得客廳中的眾人一個哆嗦,紛紛停了手下的動作,望過去。
店小二張了張嘴,手中的抹布掉落在地。
絡腮胡壯漢一手扯著藕粉色長裙的女子耳朵,直往客房裡拉。
“哎喲喂……痛痛痛!!!”藕粉色長裙的女子歪著頭,兩手扒住壯漢扯自己耳朵的手,五官都痛得扭曲了。
“你他娘的回去給老娘穿上!”絡腮胡壯漢暴怒不已,聲音尖細,一雙眼睛瞪得溜圓。
“那什麼玩意兒,我不穿。”
“你穿不穿!?”絡腮胡壯漢空出的手放在了藕粉色長裙女子的另一隻耳朵上。
威脅力十足。
藕粉色長裙女子一時也不說話,兩人沉默對視。
絡腮胡壯漢怒氣衝衝,女子漸漸弱氣,敗下陣來。
“……穿……”
大堂中的諸位壯漢一驚,猛然回過頭來,扯著坐在麵前的女子胸前衣衫,就要探頭看去……
羅哲玉伸手擋在小僵屍眼前。
“彆看了,吃肉。”
扯下叫花雞的一條雞腿塞進小僵屍嘴裡。
小僵屍轉過頭來,雙手捧住雞腿,有著濃重黑眼圈的雙眼中一片茫然。
黑狗搖著尾巴,圓溜溜的黑眼睛渴望的盯著小僵屍手中的雞腿。
小僵屍低頭看了看黑狗,將雞腿朝它的方向舉過去,黑狗尾巴搖得更歡快了。
“啊嗚……”猛然將雞腿收回來,一口塞進嘴裡。
狗子搖尾巴的動作突然僵硬。
圓溜溜的眼睛垂下,寫滿了失望和哀傷。
客房中,明訫翻了個身,扯了扯被子,睡得無比香甜。
…………
收拾妥當,眾人出發,一路車馬前行。
“前麵有個廟!這雨要大了,路不好走,趕到城裡都得淋透,要不咱們去廟裡歇一晚上?”
“那廟看著破,應當也能遮些風雨!”
體內住著車夫魂魄的漢子大喊道。
他原本就是車夫,對這一帶的路熟悉,此時天上灰蒙蒙的又下起了小雨,眾人對進破廟避雨都沒有異議。
那廟果然破舊,裡麵供奉的神像灰撲撲的,掛滿了灰塵和蜘蛛網,久無人打理,廟中連隻老鼠都沒有。
將車馬牽入廟中,又趁著雨未下大,在附近拾了些乾柴,將廟中稍作收拾,引燃柴火。
這夜長無趣,見雨滴還小,羅哲玉提議要去獵兩隻野物,回來烤在火上,便與明訫分頭出了廟。
這周圍有一片林子,荊棘灌木不少,天色昏暗,便沒讓小僵屍和黑狗跟過來。
羅哲玉走在林中,細聽周圍的動靜。
林子裡很安靜,但總有些細碎的聲音在遠處響起。
那是動物活動的聲音。
“嘻嘻~”
隨著他越走越深入,林中忽然有女子嬉笑聲傳出。
羅哲玉腳步一頓。
“嘻嘻……”
那女子的聲音逐漸靠近,直到清晰的在耳側響起。
一張臉倒掛著,猛然出現在羅哲玉眼前,近得呼吸可聞。
那張臉瑩白如玉,巧笑嫣然。
“小郎君長得好俊呀~”
她張開粉紅色的唇瓣,輕吐一口氣息在羅哲玉臉上。
異香撲鼻而來。
羅哲玉沉默地看著近在咫尺的臉,伸出手,食指與中指抵在那女子倒掛著的臉上,額心位置,輕輕推開。
靠得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