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一點。”
羅哲玉拍拍他的臉, 把他提起來一些,免得嗆水,在他臉上一邊寫一個字。
左邊寫謝。
右邊寫決。
李妤是識幾個字的,杜湘兒教過她。
杜家讓杜湘兒學習過一段時間的字,因為這樣能得點“才女”的名頭, 價值更高。
“謝決?”
“謝決是誰, 好熟悉的名字……”
時間不多,為了趕在“李妤”死亡之前讓謝決恢複, 羅哲玉直接給了最明顯的提示。
他在謝決額頭寫下“你”。
“……我?”
“我怎麼會是謝決呢, 我是李……”
他突然頓住。
“我不是李妤。”
軟糯的聲音突然變得從未有過乾脆利落,語調平直。
周圍的場景逐漸扭曲,模糊不清。
他伸出手,握向虛空。
“拉我出去。”
............
春節將至,杜湘兒卻快瘋了。
李妤淹死在池塘, 被發現的時候, 屍體浮在水麵上,一雙眼睛睜得快鼓出來,無聲地瞪著天空。
夫人有意隱瞞是自己兒子將李妤推下水的, 但目睹這事的下人不少,很快便傳得人儘皆知。
杜湘兒裝病,攢了不少烈性藥, 全混在一起磨成粉, 當做□□, 趁著過年那天撒進酒壇。
這一天, 所有人都會喝點酒,沾沾喜氣。
她等著眾人喝酒,但有下人偷喝了兩杯,當場暈過去,事情就此敗露。
李貴怒極,準備動用私刑,並揚言要將杜湘兒賣進青樓。
羅哲玉拉著還是李妤模樣的謝決趕到。
謝決並沒有淹死,淹死的是李妤。
隻是當謝決被拉出池塘後,場景再次快進,直接拉到李妤死後,杜湘兒進行報複的時候。
杜湘兒,現在是文錦,麵無表情地趴在地上,李貴吩咐下人去拿刑具。
羅哲玉飄過去,使用老方法,拍他的頭。
文錦猛地抬頭,四處張望。
“嗬,蛇蠍婦人,如今裝瘋賣傻也沒用!”李貴恨恨道。
羅哲玉看他不爽很久了,一個幻境中幻化出來的虛假人物,也敢作威作福,囂張跋扈地欺負舅舅。
魂力一牽,無形的力量重重地打在李貴後背,霎時間,李貴整個人從屋子裡被打飛出去。
不等他落地,魂力緊接而上,打得他飛上天,化作天邊一粒小黑點。
李貴不是真的人,自然也不存在被打爛的情況,就這樣輕輕鬆鬆飛了出去。
頂著杜湘兒殼子的文錦整個人都驚呆了。
事情發展太過玄幻,讓他產生對自己、對世界,產生深深的懷疑。
——我是誰?
——我在哪?
——我在做什麼?
這是個什麼樣的世界啊!
羅哲玉拍拍他的肩膀。
文錦哆嗦著嘴唇看過來,卻什麼也沒看到。
“……我……這……哲玉?”
他突然脫口而出。
倒是讓羅哲玉有些意外,沒想到入戲很深的舅舅能一秒出戲,不愧是舅舅,就是比謝決厲害多了。
飄在上空幫不上忙的謝決:……
他好恨。
心裡難受,但是他不說。
既然已經撥開雲霧見月明,那麼文錦自然能夠從杜湘兒身上脫離出來,羅哲玉拉著他一拽,仿佛魂魄離體般,文錦頂著杜湘兒的模樣從她體內脫離出來。
那女鬼不知要做什麼,羅哲玉三人紛紛從幻境脫離的事,她定然知曉,卻沒有彆的反應,隻是讓“杜湘兒”的故事繼續發展下去。
三人立在虛空中,旁觀下方事態發展。
文錦板著臉,麵無表情,低頭看著下方,神情專注。
謝決板著臉,麵無表情,低頭看著下方,神情專注。
他們互相看不到對方。
看不到文錦聘聘婷婷,嬌軟柔弱,長裙輕擺。
看不到謝決憨態可掬,一米五幾,頭上紮著兩團丸子。
反正就是選擇性眼瞎,大家都不要看到對方,也看不到自己才好。
羅哲玉站在兩人中間,一手環胸,另一隻手肘撐在環胸的手上,手掌壓住嘴,神情看起來十分嚴肅。
下方。
李貴被打飛,動用私刑的人物沒了,女鬼隻好略過這一場景,跳到下一個畫麵。
青樓。
杜湘兒數次尋死,卻被看得緊緊的,死也死不了。
她似乎變得癡傻乖巧,青樓將她推出去接客,第一位客人是名變態的客人。她表現得很順從,待對方放鬆警惕時,取了對方帶來的,正在燃燒的蠟燭壓在對方下身,不管對方怎麼踢打都不鬆手。
客人的寶貝毀了,杜湘兒被打得半死,頭發扯掉大把。
還沒等青樓做出懲罰,那位客人的夫人便帶著一群人來,要求交出杜湘兒,否則報官。青樓不想讓事情鬨大,再加上她們不敢再讓杜湘兒接客,就交了出去。
巧合的是,杜湘兒從青樓出來,被捆著在大街上跟著馬車後走時,撞見杜家的轎子。
“爹!娘!”
她大聲呼喊求救,已經流乾的眼淚突然洶湧而出。
轎簾掀開,露出杜母的臉,她往這邊瞧了一眼,見到杜湘兒的模樣,麵露驚慌,瞧瞧四周,見沒人注意到她,連忙放下簾子。
前麵坐著杜父的轎簾更是始終都沒掀起過。
杜湘兒的眼淚頓時便止住了,她抬頭望著天,天空布滿陰霾,太陽被遮住大半,烏雲越積越厚。
快下雨了。
那位夫人的懲罰手段並不高明,比起青樓的□□法子,差出好幾倍。
但落在身上時,還是會疼。
杜湘兒想逃,她裝得比實際上更加虛弱,終有一日,用在她身上割肉的刀子捅在看守的婦人身上。
她換上婦人的衣服,趁著正午門衛打瞌睡的時候逃出去。
然而逃出去後,並沒有迎來新生。
她的身體根底已經壞了,虛弱、渾身布滿疤痕,就連臉上也有大片傷疤。身無分文,天地廣大,卻沒有她的藏身之處。
下雨躲進廢棄的茅草屋,也會因為相貌駭人,被裡麵的乞丐趕走。
杜湘兒在街上遠遠的看見李夫人的兒子,據路人說,對方考上秀才,在小鎮中一時風光無兩。
他過得可真好。
他怎麼可以過得這麼好?
死寂的心被一隻大手狠狠攥住,扯出胸膛。
恨意咆哮著從心中燃起,吞噬杜湘兒僅剩的理智。
她恨不得將對方的血肉一口口撕下來,嚼碎了咽下去。
當杜湘兒回過神來時,她正撲在對方身上,嘴咬在對方脖子上撕扯,周圍許多人在拉她,卻始終沒能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