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彙聚, 瑞彩祥雲,陽光變成金紅色照耀下來, 厚重卻又綿軟的雲聚集在瀑布上方。
宓莘站在瀑布下方, 懷裡抱著紅臉老猴子, 一人一猴呆呆地抬頭望著。
她們看不見瀑布之上的長河, 也見不到龍門,但先前紅鯉魚逆遊衝上垂直的瀑布中, 她們看得清楚明白。
呆立片刻,紅臉老猴子率先垂下頭。
它搞不明白, 隻是覺得好奇, 現在看了半天,除了雲彩和水霧,什麼也沒見著,便轉移注意力。
它回手一掏, 不知道從哪裡掏出兩枚果子。
是方才去摘果子時捏在爪子裡的,那地方有蛇, 一人一猴都不打算去撿打落的其餘果子。
紅臉老猴子在宓莘懷裡轉身,一隻毛爪子勾著她的脖子, 以免自己掉下去, 另一隻毛爪子拿著果子往宓莘嘴裡塞。
宓莘也不覺得臟, 張嘴就咬住果子, 視線還沒從瀑布上空轉移。
又過了半晌。
宓莘百無聊賴地靠著大石頭, 老猴子坐石頭頂上, 一雙毛胳膊扒著她的頭發翻來找去。
她時不時望一眼頭頂。
那片雲彩還未散去。
頭頂忽然一痛, 老猴子不小心扯下幾根頭發。
“嘶……”
宓莘倒抽一口冷氣。
“唧唧,都說了多少次了,我頭上真的沒有虱子……”
老猴子不做理會,繼續扒拉。
宓莘無奈歎一口氣,習慣性地又瞄一眼瀑布上方,像先前數次那樣,漫不經意地移開眼。
隨即一愣,猛地抬頭望去。
忙不迭站起身來,眼中透著恐懼。
瀑布上方,那團雲彩已然消散,籠罩大地的金紅色光線也漸漸淡去,變得尋常。
雲彩籠罩遮蓋之物,便現出真容。
金紅色的鱗被陽光照得刺眼,身長兩米有餘,頭狀如虎,額間有一個小小的角,小而直。身體顯得細長,有兩足並排於前,利爪似勾,尾部似蛇,光滑無鰭。
盤踞於瀑布上空,雙目輕閉,未睜眼卻也覺得威嚴駭人。
若有見識廣的人在此處,便知是遇上了蛟。
宓莘並未想到這是紅鯉魚。
畢竟遊上去的時候是紅鯉魚,再出現就成了蛟,變化不是一般大,這哪個凡人想得到,承受得住。
就在她驚慌不已時,那龐然大物的雙眼睜開。
他眼眸微垂,比燈籠還大的金色豎瞳冷冷地注視著下方水潭旁的宓莘,帶著冷血動物特有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
如墜冰窟,宓莘渾身僵硬,一動不敢動,肢體完全不受控製,她直愣愣地站著,連逃跑的力氣也沒有。
隻見那瀑布上方的蛟動了起來,在上空遊走繞圈,速度越來越快。
宓莘放鬆了些,跌坐在地,抱著的紅臉老猴子也將頭埋在她懷裡,瑟瑟發抖。
此時才驚覺後背全部被汗水打濕,雖然能夠動彈,但雙腿發軟,無法行走。
雙眼卻不敢離開那蛟半刻,連眨眼的刹那黑暗,都覺得害怕。
眼前一花,天上兩米長、不斷追尋自己尾巴的蛟忽然消失不見。
宓莘瞪大眼,張大了嘴,使勁搖搖埋頭裝鴕鳥的老猴子。
看到沒有!那麼大一條,那麼兩米多長賊粗的一條蛟,好端端的在那裡,就不見了!
老猴子不肯看。
她依舊不敢移開視線,快速地四周瞄瞄,確定周圍沒有出現駭人的巨物,才又定睛細看,發現原本蛟所在的地方,有個人影。
那人影朝著這邊飄來,越來越近,越來越大,終於得以看清真容。
是一名紅衣少年。
黑色長發半束,以暗紅發帶綁縛,紅色長衫繡著精致暗紋,布料在陽光下隱隱透出細小金色光點,係白色腰帶,寬袍廣袖,衣擺輕盈,行動間紅衣似水下遊動的魚鰭,飄渺靈動。
他麵容俊朗,肌膚如玉,有種透明之感。薄唇微抿,泛著冷光,鼻梁挺直,眉毛比起尋常男子略細,顏色淺淡,微挑,斜飛於眼上,卻並不顯跋扈傲慢或是女氣,隻讓旁人覺得威嚴不可逼視。
尤其一雙同眉毛一樣,眼尾微挑的眸子淩厲非常,金色眼瞳更將其附上一層冰冷之意。
額心一道金色紋路,似兩條豎著的曲線相交,互相纏繞,印在肌膚上。
冰冷傲然,不可親近。
宓莘呆望著,眼睛細盯著人家瞧,神思卻已不知飄向何處。
她從小生長在村裡,從未見過這樣的人物。
難道外麵的人,都是這般的模樣和風度?
手指無意識地扯了扯袖子,攥在手心裡遮擋住。
她隻穿了件紅色中衣,還是那件喜服,經過這幾日的跋涉,袖子磨花了邊,袖口處有些抽絲,沾上泥土混合,灰滲入線中,怎麼洗也洗不乾淨。
轉眼間,紅衣少年已近前來。
“此外千裡之處有一城鎮,我願送你一程,可要前往?”
如玉珠落盤的清脆少年音從他張合的薄唇中發出,如他的人一樣,聲線中帶著冷意。
宓莘不知該作何反應,呆愣不知所措。
在她十幾年來的記憶裡,從來不認識這樣的人物,若是見過,定不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