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進去了。”
守衛中識字的人認認真真將譚麟飛所報出的信息寫下來, 確認過對方山莊的身份牌真偽後, 便放他進城。
走前警告道:
“畀城城內不可鬨事,像方才的事,若是發生第二次,莫怪衙門無情。”
譚麟飛眼眸微垂,眉頭蹙成“川”字。
“小紅,過來。”
他朝站在城外,離得遠遠的棕馬招手。
棕馬踏踏前蹄, 左右踟躕, 又打兩個響鼻,非常不情願。
譚麟飛見此,右手指尖放進嘴裡,用力吹起。
“噓~”
響亮的口哨聲響起。
噠、噠、噠……
棕馬聽見口哨聲,不情願地朝這邊走來,逐漸改為小跑。
譚麟飛牽著棕馬走進城內。
行人來往, 四處都是商販的吆喝聲。
穿著各類服裝風格的人到處都有,他們帶著不同地方口音,說話的神態也和畀城的人不同, 混在畀城裡, 形成一種微妙的平衡。
都是近期外來的人。
他閉上眼, 仔細感受。
先前那股強烈的妖氣, 已經無跡可尋。
人有人氣、妖有妖氣, 畀城裡氣息很亂, 似乎有彆的妖, 數量不少,不過很模糊,對方有針對自身氣息掩藏的法門。
來之前,師父曾叮囑過畀城情況特殊,讓他行事不要衝動,譚麟飛初時滿頭霧水,不知是何意,現在終於明白過來。
本地百姓司空見慣的異瞳人,大量妖怪彙聚、三教九流混雜的城池。
混亂又危險,洶湧暗流隱藏在表麵的平靜和諧之下,在這樣的地方,總覺得下一刻就會生命危急。
應該說,不愧是與炎龍絕地接壤的畀城嗎。
他不喜歡這裡。
妖,和人總歸不同,他們嗜血、殘忍、狡詐、滿口謊言……
沒有例外。
曾發生過的事,譚麟飛永遠不會忘記。
一雙手忽然從身後蒙住他的眼睛。
“年輕人,猜猜我是誰?若是猜不出,我便吃了你!”
蒼老的男聲從身後響起。
但蒙在眼前的手掌,觸感細膩溫暖。
譚麟飛垂著手,麵無表情不為所動,緊皺的眉頭卻舒展開來。
“師姐……”
他拿開遮住眼的手。
“沒意思,又讓你猜對了。”身材高挑,長發束起,做書生打扮,一身青衣的俊秀“男子”繞到他身前來,聲音也變作青年的嗓音。
“你好歹也假裝一次猜不中啊。”
“師姐,你怎麼來了?”譚麟飛問道。
“我啊……”
青衣男子手中折扇一甩,“唰”地一聲展開,笑道:“莊裡悶得慌,我出來玩啊。”
出來玩?師姐又不是沒到過畀城,去過炎龍絕地。那可不是什麼好玩的地方。
譚麟飛心知,師姐恐怕是不放心自己,才到此處來。
但是……按理說師姐應該比自己出發更晚,怎麼會比自己更早到……
“你同我來,我已經找到合適的客棧。”
言罷,青衣男子當先一搖一擺地走在前麵,折扇在身前輕扇。
譚麟飛牽著棕馬跟上。
“說起來……小麟兒,你比我先出來,怎麼這會才到,師姐可是昨日便到了。”
青衣男子側頭問道,他一笑,便露出兩個梨渦,雙眼清澈透亮,如一池秋水。
“……沒什麼,路上耽擱了些時間。”譚麟飛清清嗓子,扭頭看向彆處。
嘴唇微張,沒有張合,卻發出極小的聲音。
“師姐,你能不能彆在外麵這麼喊我。”
青衣男子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沒戳穿後者認不得路,趕路全靠羅盤辨彆方向走直線,卻因道路不通,總是走進死路的事,隻是湊近耳邊。
“小麟兒,你說什麼了嗎?師姐沒聽清啊。”
譚麟飛耳根一紅,抿唇不說話,牽著棕馬悶頭往前衝。
“誒回來,走錯了,往這邊……”
青衣男子拉住他。
............
“好好照看這匹馬。”
進入客棧後,青衣男子喚來店小二,拋去一塊碎銀。
“好勒!客官您放心,保證把您的馬照理精神!”
兩人上到二樓客房。
“小麟兒,這畀城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收收你那一根筋,彆到處嚷嚷著要收妖,撞見個妖就衝上去。”
“可是妖會害人,畀城這麼多人……”
“畀城存在已久,這些妖可不是近日才來的,你就放寬心吧。”
“可是……”
“沒有可是,小麟兒不聽師姐的話了?”
譚麟飛抿唇蹙眉,低頭看著地板。
青衣男子食指杵在他眉心,微微用力戳幾下,直把他皺著的皮肉戳平了才罷休。
“跟個固執的小老頭似的……”他嘟囔道。
“天色已晚,你趕這麼多天路也辛苦,先歇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好,師姐好好歇息。”
各自回房。
樓下大堂。
“今天是我最開心的一天,謝謝玉大哥!”
宓莘手裡捧著一堆東西,邊邁步進入客棧,邊回頭對羅哲玉笑道。
杏眼彎彎,飽滿紅潤的唇向上彎成月牙狀,臉蛋微紅。
她穿著一襲鵝黃色長裙,裙擺微揚,烏發半挽,以一支金色梅花釵固定。
明眸皓齒,膚若凝脂。
一路若不是有羅哲玉在旁威懾,恐怕不少人都要裝作無意來“偶遇”一番佳人。
“開心就好。”
身著紅衣,瞳色金黃的羅哲玉跟在後麵,手上提的東西更多,五花八門,大小不一。
這些都是宓莘的“戰利品”。
隻要她多看幾眼,羅哲玉便買下。
這個姑娘很好,相聚短暫,羅哲玉很願意讓她更開心些。
“客官,您……”店小二連忙跑來,接過兩人手裡的東西。
“住店,兩間。”
“好勒!二位樓上請。”
宓莘笑意盈盈地跟著上樓,在羅哲玉看不到的角度,卻眼露憂愁。
玉大哥很好,但她不能一直靠著他。
今日走遍小半個畀城,宓莘仔細瞧著外麵的世界,外麵的人,外麵的規矩,卻越看越迷茫,不知以後該以何為生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