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經走遠了。”
顧崖木側目提醒,杜聖蘭正帶著‘慈祥’笑容對著遠方輕輕揮手。
圍觀眾人也沒想到天生聖人會這麼接地氣，不但親自送治愈病人出來，還一臉欣慰地眺望遠方。
“醫者父母心啊。”杜聖蘭輕輕一歎,獨屬於聖人仁愛光輝在周圍綻放。
陽光下,對高境界人來說還好,但對於元嬰期以下，無不為這聖潔一幕所動容。
……確實是再生父母。
想到何不鳴重新做了男人，在這點上，大家保持了一致意見。
杜聖蘭親自出門,滿足了他們對聖人好奇心，加之他言明最近要停診，絕殺樓外門庭若市現象終於得以緩解。
杜聖蘭也沒閒著，顧崖木給了他一本斂息功法，杜聖蘭正在加緊修煉。否則散發著這一身慈愛氣息,無論走到哪裡，都會引人注意。
這一日修煉小有所成，杜聖蘭到院子裡透氣，看到顧崖木靠在花架下，走過去問：“最近都有什麼大消息？”
一閉關，感覺都要與世隔絕。
顧崖木：“杜北望要娶裴枝雀。”
“裴枝雀是誰？”杜聖蘭對裴家人了解有限。
顧崖木意味深長：“你媳婦。”
“……”
對於那裴家姑娘,基本沒怎麼接觸過,杜聖蘭甚至一直不知其名。她從前在裴家也名聲不顯，外界瘋傳八卦時，直接以‘裴家姑娘’稱呼。
“這兩人目前應該都在天聖學宮。”
顧崖木：“所以杜家隻是放出消息，暫時沒有操辦婚禮意思。”
杜北望和裴枝雀在學宮追求者眾多,如此也算斷了其他人念頭。
杜聖蘭微微皺眉,越來越看不透杜青光下這一手棋意思。
顧崖木：“我已經通知天機道人,以治療為由讓他過來一趟。”
杜聖蘭一愣：“以我能力還不足以破除血咒。”
要是能破，早就叫人來了。
“老狐狸心裡有數，就是來親自確認一下是不是存在解咒可能。”顧崖木多提醒一句：“對這種算命，時刻留點心。”
卜算結果傾向哪一方，天機道人自然就偏幫哪一方，完全是個不穩定秤砣。
杜聖蘭點了點頭。
見他好像沒有重視意思，顧崖木正色道：“天生道體能補天一事，四大家族人很可能就曾找天機道人確認過。”
“我知道。”
顧崖木眉梢一挑，看向他。
杜聖蘭平靜道：“沒有足夠把握，杜青光不會在我身上投入過多時間算計。”
天下修士逐利而行，天機道人這些年靠著大勢力給好處延年益壽，自然要做出相應回報。
“無論我出生原因是什麼，既然來到這世上，我不會枉活一世。”
顧崖木從他語氣中聽不出絲毫自哀自怨，忽然笑道：“你這性子，更適合出生在龍族。”
杜聖蘭拉來一把藤椅坐下：“我之前便說過，身邊對我好人最後皆是有所求。”
天機道人自然也是一樣，所以沒什麼好傷感。他頓了下又說：“你算是個例外。”
顧崖木冷漠地提醒他奪舍一事。
杜聖蘭：“現在……”
“現在是為了治傷。”
杜聖蘭：“中間還有一段過渡期。”
淬體法也是最新才有些眉目。
如果現在是原形狀態，顧崖木鱗片估計都要炸開。
杜聖蘭強調了一下自己做人恩怨分明原則：“放心，日後一定治好你。”
剛化形那段時間，顧崖木對他照顧頗多，以當時角度來看，這種照顧勉強算是不求回報。
顧崖木心中怪異感覺變得有些強烈，借口離開：“我去看看那老狐狸到沒有。”
剛走出院子，便有人來傳話：“有個小童求見。”
上午時，顧崖木便提起今日如果有人拜訪，第一時間來通知他，管事這才敢來彙報。
征得顧崖木同意後，管事領人進來。
小童背著一個比自己高幾丈籮筐，一步一腳印走得很穩。管事離開後，籮筐內鑽出一個雪白狐狸腦袋，很是恭敬地站起來抱拳：“龍君。”
顧崖木敷衍著點了下頭，轉身。
小童跟著顧崖木走進後院，卸下籮筐放在石桌上，天機道人從裡麵出來，充滿算計狐狸眼一直有意無意留意著杜聖蘭。
“來吧。”狐狸張開雙臂：“劈我。”
“……”
它站在逆風方向，長毛被吹得簌簌響，畫麵絕對談不上多美觀。
杜聖蘭：“我能力有限……”
“劈我！”
當事人如此熱情，杜聖蘭斷然沒有拒絕道理，為了完美地詮釋待客之道，他當場放電。
狐狸皮毛抖了抖，被電得嗷嗷叫喚。
杜聖蘭：“感覺怎麼樣？”
“妙！血咒好像剔除了那麼一絲絲。”
雖然隻有丁點，但讓它看見了希望曙光。天機道人回答時還暗暗觀察了顧崖木表情，確定對方沒什麼表情變化，鬆了口氣。
看來這頭龍已經默認讓自己擺脫血咒束縛，現在就看它有沒有這個運氣能破解。
倘若杜聖蘭拚儘全力，少說也能解開十分之一血咒，但那會對自身本源有損。
天機道人也看出他還有餘力，往前走了兩步，因為剛才電流，爪子都舒服地縮了縮，繼續張開雙臂：“劈我。”
話還沒說完，被人提著後頸拎到一邊。
對這隻沒有原則賊狐狸，顧崖木直接問話：“解釋一下天生媚骨。”
話題來了一個大跨度，狐狸雪白蓬鬆尾巴彎出不自然弧度，一雙黑溜溜眼珠亂轉，看起來十分不安。
顧崖木鬆手：“我給你時間編。”
“……”
狐狸垮著臉，無奈道：“是有種說法，天生媚骨有可能孕育出天生道體。”
花架下不知是哪個妖獸生了一窩蛋，直接放下不管，杜聖蘭在它們被蛇吃掉前抱上桌，聞言愣了下。
顧崖木挑眉：“有這回事？”
天機道人更好奇他竟一無所知：“龍君從來沒聽說過？”
天生道體能補天是絕密，不清楚正常，但有關特殊體質總該了解一些。
顧崖木閉口不言。
從前他一直在鑽研奪舍、對抗天道誓言一百種辦法等法門，他又不是人，了解人類修士事情做什麼？
狐狸吸口氣：“天生道體稀少，和普通人誕育血脈便是最早特殊體質。經由特殊體質誕育子嗣，如果父輩足夠優秀，是有可能激發體內祖源之血，成為新天生道體。”
三言兩語間，已經揭穿了杜聖蘭一半身世之謎。
他父母因何而結合，他又為何出生……說到底都可以歸咎旁人為對天生道體渴望。
空氣忽然安靜了下來。
恰在這時，桌上妖獸蛋出現一絲裂痕，破殼動靜因為突然到來沉默，顯得十分清脆。
杜聖蘭低著頭，幾縷碎發散了下來，良久，若無其事‘哦’了一下。
妖獸幼崽最初養分是從蛋殼裡來，他耐心把蛋殼一點點掰碎，長著怪異翅膀幼崽十分親昵地蹭著他指尖，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天機道人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首先為自己開脫：“其實你第一次來，我就想說了，不過那時卦象顯示不宜。”
自從杜聖蘭奪舍天雷，原定軌跡改變，很多卦象結果也因此改變。
不過他當時化身小閃電來到道觀，天機道人確實是為了他好沒有說出真相，這種事情，知道了隻會讓心裡不舒服。
杜聖蘭：“我母親……”
狐狸連連擺爪：“說不得，關於這點我立過誓。”
杜聖蘭看了它一眼：“裴琉焰。”
狐狸目中浮現出一絲來不及掩飾驚恐。
透過它反應，杜聖蘭有了答案。
狐狸緊張搓爪：“你自己推測，我可什麼都沒說。”
邊碎碎念邊不安地望向天空，確定沒有雷劈下，才鬆了口氣。這種惶恐可不像是僅僅因為天道誓言，更像是畏懼什麼人，杜聖蘭垂眸耐心喂著小妖獸。
狐狸衝他乾笑幾聲，重新鑽進籮筐，自己把蓋子蓋好，拜彆道：“龍君，我先告辭了。”
小童背起籮筐，大步往回走。
杜聖蘭自始至終沒有抬眼，薄唇緊抿成一條線，片刻後有些費勁地扯出一抹笑容：“看來杜家有意效仿之前，試圖再搞出一個天生道體，隻是不知道裴家還白送出一個學宮名額，是為了……”
“不用硬撐。”
顧崖木打斷他：“壓抑太過，容易留下心魔隱患。”
杜聖蘭張了張口，但在輕輕吸了口氣又重新閉上嘴。
他從來沒有一刻奢望過自己出生原因是美好，隻是這層遮羞布真正被揭開時，心裡滋味實在說不上多好受。
顧崖木餘光看著他側顏。
忽略精明性格，杜聖蘭其實是一個很純粹人，誰對他好，他就對誰好，就像他也曾對何不鳴以誠相待過，後來又為了自己和牧童做交易……
顧崖木：“彆糾結了，我來當你爹。”
杜聖蘭手指一抖，險些被蛋殼劃傷了指尖。
顧崖木看他掰碎蛋殼喂幼崽，想起當日自己也是這樣掰碎靈丹喂小閃電：“雛鳥情節，你對我產生不該有孺慕之情也是正常。”
杜聖蘭一動不動坐著。
顧崖木：“譬如拉著我手一直喊娘。”
“……”
短暫呆怔過後，杜聖蘭突然拍桌笑了起來。小妖獸一臉不解，排成一排仰著臉好奇望他。
杜聖蘭一直笑得偏過頭去，半晌抱起小妖獸，準備給它們安窩。
顧崖木看著他背影，不動聲色繼續坐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