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顧苟苟(二合一)(2 / 2)

裡麵的液體十分粘稠,像是探進了某個大型妖獸的體內,而他正在翻攪對方的血肉。杜聖蘭想儘快結束這一切:“接下來要怎麼做?”

“閉眼,凝神。”

杜聖蘭依言照做。

粘稠的血液開始有了流動性,像是潺潺流水,他憑著感覺輕輕一握,能清楚感覺到一條小魚在手中拚命掙紮。

牧童看到他的胳膊在顫抖,提醒:“可以了。”

杜聖蘭猛地抽回手,白玉般的皮膚上乾乾淨淨,仿佛剛才血液的觸感都是幻覺。他的掌心全是汗,牢牢緊握住的不是小魚,而是一本功法。

等他回過神來,牧童已經騎著老黃牛遠去,隻留下滄桑的背影。

隨著一人一牛走遠,周圍的天地一點點虛化,耳邊重新能聽見雨水聲,如泣如訴。

杜聖蘭細細研讀這份奪舍心法,越看越覺得玄妙。

奪舍能不能奪物?這本最頂級的奪舍秘法裡專門提到了這個問題:可以,但奪舍一件沒有思想和智慧的物品,奪舍者的神識很快也會灰飛煙滅。

這是另類同化。

那雷劫有意識嗎?

杜聖蘭垂了垂眼,應該是有一絲的,但不是自身意誌,而是秉持天道意誌,否則怎麼知道要劈誰?

唯一要擔心的是,雷劫消失,自己會不會跟著消失。

天地間有無數草木精怪,如果奪舍後,天道認同自己滿足天雷精的條件,那就不會消失,如果不認同……

杜聖蘭輕歎一聲:“那就是命了。”

耳畔依稀捕捉到外麵林間有什麼響動,杜聖蘭忙將功法收進儲物戒中,下一刻大門被推開,顧崖木走了進來。

看到破廟裡沒有再增添一具妖獸的屍體,佐證了他的推測:獨處時,杜聖蘭不會受到獸潮影響。

“剛剛你去哪了?”顧崖木冷不丁一問。

杜聖蘭心下一動,麵不改色佯裝不解:“什麼去哪了?”

深邃的雙目直勾勾盯著他,任何一點輕微的神情變化都不放過,可惜杜聖蘭極其善於偽裝,眼中透露出的隻有一絲迷茫。

顧崖木收回視線:“先前有一會兒,我感覺到你的氣息消失了。”

天道誓言是約束也是聯結的紐帶,他可以感受到另一方的狀態。

杜聖蘭詫異:“怎會如此?”

兩人好歹相處了一段時光,顧崖木不止一次見識過來自對方爐火純青的演技。他學著杜聖蘭的樣子,故作驚訝:“是啊,怎會如此?”

四目相對,杜聖蘭看著顧崖木微張的嘴巴,嘴角實在沒忍住,勾了勾。

知道想完全瞞過去不太可能,杜聖蘭半真半假說道:“我剛剛莫名其妙睡著了,又夢見了牧童,他問我願不願意幫他放牧?”

顧崖木目光一沉:“然後呢?”

“我當然是拒絕了。”杜聖蘭聳了聳肩:“雖說他許了大量好處,承諾可以幫我報複家族,連帶著削平斬月山半個山頭,不過這種事我還是喜歡親自來。”

顧崖木並沒有繼續問下去,像是在琢磨話中真假。

杜聖蘭自顧自說道:“一麵之緣,也不知道那牧童看上我什麼了?”

見對方不予深究,他笑了一下,露出一顆小虎牙。

顧崖木一怔,彆過頭,忽然覺得和其他修士比,杜聖蘭的為人要讓他舒服很多。

多了個人,惱人的妖獸又開始時不時來廟裡發瘋,天亮時,門口堆積的妖獸屍體如山。空氣裡全是血腥味,不知道是遠處修士的,還是妖獸的。

並不清新的晨風吹來,顧崖木眺望遠處山川,忽道:“那個機緣被你得到了,對嗎?”

杜聖蘭失笑:“傳說機緣能實現一切願望,真得到了,我現在就該飛升了。”

就在他說話時,天空中的蜃景重現,牧童沒有張嘴,冰冷的聲音仿佛自腹部發出,隨著血腥味的飄散至四麵八方,傳遍整片幽蘭禁地——

“此番絕世機緣已被幽蘭尊者的傳人所得,幽蘭禁地將於明日前徹底封閉,諸位如不速速離去,後果自負。”

太陽尚未升起,雨後霧氣不散,所有人不受控製地抬起頭,牧童輕輕撫摸著手鼓,往下一拍,眾修士的耳膜幾乎要震裂出血。

有的修士半蹲下身,顧不上身體不適,吼道:“誰?幽蘭尊者的傳人是誰!”

“昨夜獸潮,保命都難,竟有人捷足先登!”

幽蘭尊者的心法已經是無數人夢寐以求想要得到的,如今機緣和功法都被同一個人拿走,這讓他們如何甘心!

破廟外,顧崖木側過頭,定定望著杜聖蘭。

剛剛義正言辭表示和機緣沒關係的杜聖蘭:“……”

“聖蘭,多謝你剛剛救我一命。”說話的男子豐神俊朗,身份也很尊貴,乃是琴宗宗主之子何不鳴。

可惜他的好皮相在身邊藍袍男子的襯托下,黯然失色。

藍袍男子名喚杜聖蘭,看著不過二十出頭,此時正值午後,陽光下他瞳孔偏淡色,顯出幾分輕佻。杜聖蘭微微仰頭的瞬間,眸中聚斂起細碎的光,這一刻不遠處嬌豔的花朵都微微垂首,不知是被風吹得低頭還是自愧不如他人的好顏色。

老天都格外偏愛這少年,不止是勾人魂魄的容貌,還給了他萬年難覓的資質。杜聖蘭是修真界公認最頂尖的天才,前輩們的破境記錄全都在這些年被他一一打破。

吞服下一顆止血丹,杜聖蘭擺擺手表示小事一樁。

何不鳴餘光瞥見他肩頭救自己時留下的血跡,目中閃過幾分掙紮。

因為專心留意懸崖上方的植物,杜聖蘭忽略了好友的神態變化。

何不鳴抿了抿唇,話鋒一轉問:“這藥草有什麼特彆麼?”

“這是冰焰果。”

何不鳴一怔,連忙抬眼重新觀察起懸崖上的植株:“傳說冰焰果果實透明,生有十六片長葉。”

上麵的明明隻有七片葉子。

“你說的是普通冰焰果,這是萬年冰焰果。”

何不鳴心神一震。

杜聖蘭:“萬年冰焰果形似七曜草,根莖極為強盛,甚至可以抵擋住強烈罡風。”

當然,有天材地寶的地方一般都有厲害的妖獸守護,懸崖上方有一塊不規則凸起的石頭,偶爾會扭動一二。杜聖蘭識破這是岩甲蛇的偽裝,這種妖獸,除非是化神期,一般修士不敢招惹。

他是當世最年輕的元嬰,而何不鳴才是金丹期,按理二人加起來都不是岩甲蛇的對手。

杜聖蘭眼中卻全是躍躍欲試,似乎很有信心。

“你稍等片刻,我去會會那岩甲蛇。”

話音未落,禦劍飛向懸崖。

何不鳴神情中的掙紮愈發劇烈,直到看見杜聖蘭一人一劍占據上風,終於不再遲疑,取下背後長琴,輕輕一撥。

錚!

琴音和周圍所有細小的聲響完美融合,牽動一絲天地之力,音波猛地朝杜聖蘭背後湧去。

杜聖蘭感受到危險的氣息逼近,奈何前方有岩甲蛇正瘋狂地攻擊,隻能微微側開身,調動真氣震散一部分琴音之力。

即便如此,硬抗了三成琴音之力,杜聖蘭喉頭一陣腥甜,血絲慢慢滲出嘴角。

趁著他牽扯住岩甲蛇,何不鳴飛到懸崖摘走了冰焰果。

杜聖蘭不顧嘴角血跡,隻問了兩個字:“為何……”

這萬年冰焰果,他原本就準備同何不鳴一人一半。

何不鳴不敢直視他的目光,咬了咬牙道:“非我故意背叛,幫了你,等於同時得罪兩大修真世家。”

說罷,飛速轉身離開。

眼見冰焰果被帶走,岩甲蛇暴怒,低吼一聲沒入地裡,不過眨眼的功夫破土而出,卷住杜聖蘭的身體要將他活活絞死。

杜聖蘭反手持劍,朝蛇尾砍去。

岩甲蛇吃痛,一口咬向他的腦袋,然而杜聖蘭的劍更快,先一步插進妖獸的丹田。

在秘境作威作福許久的岩甲蛇重重摔落在地,死透了。

稀薄的雲後能看見太陽,懸崖頂端卻是寒風料峭,杜聖蘭站在風口,何不鳴早已不知去向,耳畔隻有呼嘯而過的風聲。他一頭散亂的青絲被風吹得飄搖,良久,杜聖蘭垂了垂眼,下山離去。

兩個月後,落星城。

酒樓坐著幾個喜歡聽琴賞花的散修。

修真界講究一個‘爭’字,日常爾虞我詐互相算計,多餘的時間都用來抓緊修煉。但事情涉及到杜聖蘭,就是例外,他一旦有個風吹草動,立刻會眾人議論的中心。

“杜聖蘭在秘境中被好友背叛,丟失到手的冰焰果,自己還被琴音所傷。”

“何不鳴身為琴宗少宗主,光風霽月,旁人為了冰焰果反目也就罷了,放在他身上說不通啊。”

“背後說不準有杜家做推手……”

話隻說到一半,開口的那人自動噤聲。

沉默中,有人歎道:“杜聖蘭的資質可謂是千年,不,萬年一見,為何會跟家裡鬨成這樣?”

“大家族不為人知的秘聞就多了,而且天才麼……”

眾人互相對視一眼,有的搖頭,有的苦笑。

最近的一次修士飛升也已經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此後再無人渡最後一道雷劫,當世公認距離飛升最近的共有七人:杜家家主杜青光,裴家家主裴九星,墨家家主墨蒼,盤家盤天鶴,除四大家族外,其餘便是斬月山竹墨,金禪寺五蘊和尚,琴宗宗主何長客。

近來有風聲何長客閉關期間出了些問題,是否屬實有待求證。

有趣的是這七人中和杜聖蘭有直接關係者不少,杜青光是其生父,斬月山竹墨是杜聖蘭師尊,琴宗宗主何長客的兒子何不鳴半月前還是杜聖蘭的至交,可惜二人在秘境中因冰焰果反目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