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一錘在手(1 / 2)

謝家的這一場分家大戲, 以令眾人完全出乎意料的結局收場。

在這個時候,謝家分家已經不是眾人眼睛所關注的事情,他們的注意力, 全都集中在謝家老五的身世上,更何況這件事還扯上了他們村裡的薑宴堂。

若是說謝明途井非謝家孩子, 眾人驚訝過就也驚訝了, 但是掉包孩子, 還掉包的是……

這種事情真可謂是聞所未聞, 令人難以相信世上還有這樣的巧合。

對於謝家來說是一道驚雷。

對於蘇家來說同樣是一道驚雷。

因為女兒女婿今兒個分家, 柳淑鳳起先得知了,恨不得叫兒子去城裡買幾封鞭炮回來繞村子裡轉一圈,慶幸這件可喜可賀的大事。

她的女兒女婿終於要擺脫那個爛包謝家, 以後走上舒舒服服的平坦大道。

柳淑鳳先前就叮囑了, 讓他們分家之後就不要再留在謝家的屋子裡,搬去蘇家的老房子,她前兒個帶著蘇大嫂楊英子, 兩個人把舊房子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 就等著她兩個小心肝入住。

之前女兒出嫁,沒收彩禮,也就沒準備嫁妝, 柳淑鳳這一次讓她大哥,去打了好幾個新櫃子, 連帶著桌椅板凳,一起提前幫了進去。

“曉蔓和明途兩孩子暫時就住這裡,用不了多久啊,就給他倆蓋新屋。”

柳淑鳳是開開心心地哼著歌,已經能想象到女兒女婿將來的日子, 她俊俏的女婿開著英俊的拖拉機開在鄉野小道上,女兒采桑養蠶,兩人過的日子啊,那就是黃梅戲裡麵唱的:“你耕田來,我織布,你挑水來,我澆園。”

唱到這裡的時候,柳淑鳳嘿嘿一笑,繼續唱:“……從此不再受那奴役苦。”

蘇國棟從她身邊走過的時候,隻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嫌棄道:“唱什麼唱,這麼歡天喜地。”

“我唱的是牛男織女。”

“你女兒分個家,你至於高興成這樣?”蘇國棟覺得柳淑鳳這人非常奇怪。

他瞧見彆個丈母娘,就沒有這麼喜歡女婿的。

他心裡很酸,以前想吃個糖,柳淑鳳小氣吧啦的很,不給,換成女婿謝明途登門,家裡的糖罐子都空了大半。

蘇國棟就沒見過那麼愛吃糖的小夥,一點男子氣慨都沒有,怎麼配得上他的女兒。

他對謝明途這個女婿,仍然是鼻子不是眼睛的。

柳淑鳳衝他作怪地癟了下嘴巴,“我高興,我就是高興,我為咱女兒女婿感到高興。”

作為長輩,柳淑鳳也不好親自去看這一場謝家分家的大戲,讓她大哥大嫂在外麵守著,要是謝家敢欺負她女兒試試?要是虧待她女兒女婿,他們蘇家可是不答應的。

柳淑鳳在家裡歡歡喜喜地等著結果,把牛男織女唱了一遍又一遍,卻見蘇大哥急匆匆的跑回來。

“這麼著急乾啥,喝口子水。”柳淑鳳十分難得地給他倒了杯糖水。

蘇大哥顧不得喝水,就來跟柳淑鳳報告那個驚天的消息,“娘啊,出大事了?”

“咋地了,分家沒分成啊?”

蘇大哥:“……還不知道要不要分了。”

柳淑鳳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她還以為分家的事情起了什麼變故:“到底出啥事了,你不護著點你小妹,你還跑回來。”

“出了天大的事。”

“再大的事你都要護著你妹,他們謝家今天咋的了?”

蘇大哥深深吸了一口氣,“娘,今天分家的時候,曉蔓他們突然拿出個什麼鑒定書,說妹夫不是謝家的親生孩子。”

“啥?”柳淑鳳愣了一下,隨後回過神來時,登時拍掌大笑:“這是好事啊!!我看孫梅她就生不出這麼俊俏的小夥子。”

柳淑鳳哼哼哼地笑著,心想自己也是見過大場麵的人了,這點小事,無法令她感到震驚,她在蘇大哥的肩膀上拍了下,“你看看你,你怎麼點都不穩重,小妹都結婚了,還這麼一驚一乍。”

“這不算是什麼天大的事,這可是一件好事,不是謝家的更好。”柳淑鳳寧願她女婿是個孤兒,孤兒也好,沒那麼多極品親戚煩心事。

“是不是他們謝家的東西不願意分給他?不給就不給,咱也不稀罕。”

“夜晚喊你小妹帶著妹夫回家吃飯。”

蘇大哥見他娘十分淡定的模樣,心想果然還是他娘吃過的鹽多,穩重,“娘,妹夫是被謝家換來的孩子。”

“什麼?”柳淑鳳皺著眉,“什麼換來的孩子?”

“跟薑宴堂。”

“好好的咋又提到薑宴堂了。”一聽到這個名字,柳淑鳳還覺得膈應,不怎麼舒服,她心想著現在小夫妻倆好好的過日子,可彆再牽扯出一個什麼薑宴堂,蒜宴堂。

“是跟薑宴堂換的!!”蘇大哥急了,看來他娘親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你能不能把話說清楚點,當初讓你好好讀書你不讀,現在連話都講不清楚。”

“娘,現在村裡人都在說,謝明途才是薑家的孩子,薑宴堂是謝家的親生子!!”

“剛我回來的時候,孫梅跑知青點去了。”

聽到這話,柳淑鳳手上的簸箕沒拿穩,她人也險些站不穩了。

什麼意思?她的女婿是薑家孩子,薑宴堂是謝家的?

……這個世道也變化忒快了吧。

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都能聯係在一起。

“你說的是真的?!”

“還不知道,但是他們都說薑宴堂跟謝家兄弟長得像!”

*

謝家分家慘淡收場,最後還是沒分成,因為誰都沒有心思再分家了。謝老大見狀,乾脆也不打算再要爹娘手裡那點錢,帶著秦秀英和幾個娃子的破銅爛鐵包袱,一家人回到自家的屋子。

隔天找個圍欄,全當是分家了。

暫時住在這裡,等段日子,好在村子裡另外蓋幾間屋子。

謝明途和蘇曉蔓把先前屋子裡的東西搬去蘇家老屋,謝家旁的人也不敢阻攔他們,謝老頭縮在屋子裡抽煙,弄得周身煙霧繚繞,恨不得就此羽化登仙去,不想再麵對人間的現實。

他也是個要臉的人,現在家裡的醜事全村子的人都知道了,謝老頭難以想象以後出門時彆人的眼光會怎麼看他。

說來說去,謝老頭後悔極了,年輕的時候就不該娶孫梅這娘們。

謝老大專注自家的事情,也不管謝明途夫妻倆怎麼搬東西。謝老二追著孫梅跑了,許豔蘭帶著謝耀祖在一旁不敢吱聲,謝耀祖倒想說幾句,被許豔蘭攔住了。

許豔蘭看清楚了形勢,孫梅不在這裡,她也不敢放肆撒野。

至於謝老三,他根本就不在乎謝明途究竟是不是謝家的孩子,也不在意薑宴堂是不是他親弟弟,他現在妻離子散,周小卉跟他離了婚,兩個女兒跟著走了,唯一的男孩,胎死腹中,再也沒有比這些更傷心的事情。

謝明途快速把東西搬完,最後拿了個大石錘,硬生生把他曾經在謝家住的那件屋子給砸塌了,哐哐的幾聲巨響,隻剩下一片殘石碎土。

他親眼看著自己住了上千個日日夜夜的房屋倒塌了,那些過去的陰暗晦澀痛苦的日子,都隨著崩塌的聲響在他的記憶裡坍塌。

最後隻剩下跟蔓蔓在一起的時光,房間裡有明亮的光,溫馨而怡人。

謝明途不會再把這間屋子留給留給謝家人。

蘇曉蔓看著他的舉動,沒有說什麼話,隻是在一旁看著。

村裡的人自然注意到了謝明途的舉動,但是他們絲毫不敢上前阻攔,畢竟謝明途砸的也不是村裡的公共財產。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他手裡有錘子。

這錘子可不長眼睛。

他們知道謝明途心下肯定有氣,任誰知道自己本應該錦衣玉食隨風順水地長大,擁有一個良好的家世,卻在出生時就被人給換了,把他帶回貧窮的家裡,打罵折磨……

彆說他隻是砸房子,換成是彆人,拿起石錘把人腦袋砸的腦漿迸裂都是可能的。

原本謝家的一些親朋好友,想以“感情牌”來勸說謝明途,想勸他放過謝家,放過當初做錯事的孫梅,就算孫梅當年做了那樣的事情,她也算是好生生地將他養到大了。

養恩也是恩啊……

可現在謝明途“一錘在手”,沒有誰敢上去勸,農村的人都有生活心得,知道不能隨意上去勸架,因為一般來說,最先倒黴的人大概率是勸架的人。

隔壁村子裡有兩戶人家吵架,有個好事者去勸架,結果有戶人家氣性上頭,乾脆把那個勸架的人給一刀子捅了,這也就算了,據說還追著那個勸架的人連捅了七八刀。

白白的丟了性命。

不僅如此,他被捅刀子的時候,被他幫說情的那戶人家,就在旁邊眼睜睜地看著,也沒來攔一下。

眼見著謝明途對牆砸了幾下後,咽了咽口水,該退後的都退後了。

他們心想,謝明途至少砸的是房子,不是人,是個好孩子。

他可能就是想出出氣而已。

將那間屋子夷為平地後,謝明途牽著蘇曉蔓的手,兩人離開了謝家。

*

到了蘇家舊屋,蘇曉蔓開始整理剛才搬過來的東西,屋子中央擺著的那台縫紉機上,已經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

“想起剛才孫梅那張牙舞爪的樣子,我當時真想拿把刀弄死她。”蘇曉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回想起之前在謝家發生的事情,她還覺得不解氣。

他們還真能忍,讓孫梅這人上下蹦躂。

不能與腦殘多計較,孫梅最好再多囂張一點,再大聲嚷嚷一點,所有人都能親口聽到她是怎麼偷換孩子的,這可是她自己說的,全場的人都能做證人。

拐騙兒童罪、遺棄罪,她真當自己不用負法律責任嗎?

“我也想。”謝明途洗乾淨了手,悶頭收拾床鋪,舊屋子裡隻有一個簡單的木床,沒有任何紋飾,他在心裡打算,是不是該雕一些花花草草小動物上去。

蘇曉蔓有些驚訝地看著謝明途,沒想到他也能說出這樣的話,“你已經不把她當母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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