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來,暴雨停歇,程瑾川來電話說施燃回來了,他們從島上連夜趕回,一切發生得很突然,也不突然,她知道了他的邵是邵家的邵,其實他沒想過隱瞞,隻是她從來不問,他也便心存僥幸,沒有刻意提起。
她知道的時候,很平靜,很平靜地提了分開,他說好。
或許跟他姓邵還是姓什麼沒關係,她那樣的性格,真的喜歡一個人,那些陳年舊事的恩恩怨怨或許會成為阻礙,但她不會連試都沒試一下,就斷然說分開。
他見過她亮著一雙盈盈的眼睛,對著一個女孩子練習如何向施燃表白,他第一次知道,那麼冷傲的一個姑娘,想著要跟喜歡的男生告白,會笑得那麼甜。
她說要在一起,他隻當她是愛人不得,心中煩悶無解,而他恰好出現在她身邊,還算能入她眼,她說得很明確,她不喜歡糾纏,如果有一天她提分手,那就是再無可能。
還沒開始就已經想到了分手,這注定是一段不會長久的關係。
她說分手,他便接受,他可以當她的消遣,但不允許自己被當了消遣還去糾纏。
後來妹妹離世,他再沒心思去爭邵氏的爛攤子,索性就直接出了國,出國之前,李沛豐一幫人說要給他踐行,那一晚對過來敬酒的人,他來者不拒,他不喜歡醉酒,極其討厭醉酒帶給人的失控感,他更習慣清醒的掌控,那天是個例外,想借著酒精來麻痹一下神經。
夢裡的場景很真實,真實到他第二天醒來,看到乾乾淨淨的床,有一瞬的惱,他不知道自己在惱什麼,是惱春夢無痕,還是惱自己做了那樣的夢,手定在置頂的電話上,遲遲沒有撥出去。
再後來,李沛豐父親病重,他回國探望,在醫院的走廊裡,看到她和施燃並肩拐進了一間病房,他鬼使神差地跟上去,看到她從包裡拿出結婚證給施燃的母親看,他在那一刻覺得自己可笑到荒謬,也再不想從旁人嘴裡,聽到她的一星半點兒的消息。
一斷就是幾年的光陰,他將她塵封在過往裡,再沒任何聯係,而現在,他隻覺得悔不當初,那天早晨,如果那通電話撥了出去,一切是不是會不一樣。
程瑾瀾兩三步走到床邊,拿起床頭的手機想要掛掉,她沒料到是視頻,對上屏幕裡幽沉的眼神,愣了一下。
邵成澤也有一瞬的怔,隨即馬上偏過頭去,低聲道一聲“抱歉”。
她剛洗完澡,身上僅穿了一件香檳色的絲綢吊帶,黑如海藻的長發披在肩頭,蓋住了大片裸露在外的皮膚,但遮不住瑩瑩的鎖骨,燈光的照耀下,頸窩裡似汪著一湖春水,白得晃人眼。
程瑾瀾惱恨地瞪他,剛要按掉掛斷,他又出聲,眉眼低垂,隻用那個紅紅的鼻梁對準屏幕,“我打電話是想說今天那個偷拍的事情。”
程瑾瀾停住手,將鏡頭對著地板,走出程俐淇的臥室,關上門。
“說。”
“你酒店裡是不是有一個叫曹岩森的員工?”
“對。”
曹岩森就是那個因為性騷擾服務員,被扭送到派出所去的人,她對他印象深刻,這是在她酒店裡第一次出這種事情。
“跟拍是他讓人去做的,他最近搭上了一富婆。”
程瑾瀾明白了,當初那個事情鬨得很大,姓曹的無非是對她心存怨恨,一朝得了勢,就想借著程俐淇折騰出點兒事情來。
邵成澤接著說,“我已經讓人去處理了。”
程瑾瀾淡聲道一句謝,客套又疏遠。
“這是我該做的,”邵成澤頓了一下,試探著開口,“淼淼,我—\
程瑾瀾平靜的聲音陡然變高,急聲嗬住他的話,“彆這麼叫我,邵成澤。”
以前,她不愛喝亂七八糟的飲料,更不愛咖啡,隻愛喝水,他突發奇想,給她安上了這個奇奇怪怪的名字,情到濃時,會在她的耳邊這樣叫她。
程瑾瀾恨極了他現在提起這個名字。
“好,我不叫,但是我想和你談一談那晚的事情。”他怕她掛掉電話,不等她的回應,便繼續,“我隻想說一點,那晚我是醉酒,可我不是把你當成隨便什麼人,我以為我在做夢,夢裡是真真實實的你,也隻因為是你,我才會做那樣的夢,我如果知道一切是真實的,我肯定會—”
程瑾瀾也不把鏡頭對著地板了,她舉起手機,看向屏幕裡的人,清冷冷的眼睛裡譏誚不加掩飾,“你這話說的,好像多喜歡我似的。”
她冷笑一聲,“也是,你當然喜歡我,和我在一起,輕輕鬆鬆就會讓你們家老太爺氣得暴跳如雷,七竅生煙,彆人大概也起不到這個作用,你說是不是,邵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