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吱吱吱…(2 / 2)

原著裡每一次戰爭看上去都隻是一個數字博弈,戰死烈士縮成一個普普通通數字,最後奠定新秩序基石。

可是這些簡單描述後麵是多麼觸目驚心、痛苦而艱難拚搏?

那些在戰場上犧牲人、那些看著戰士們犧牲人、那些不得不做出讓一部分人犧牲人。

霍采瑜之前向他道彆時臉上那種難言沉重和難過,他不懂。

但他內心有個聲音告訴他,不能讓霍采瑜就這麼離開京城。

霍采瑜應該是意氣風發、長歌當笑、縱馬馳騁於天下之間亦毫不畏懼。那些沉重、悲傷、失落情緒,不應該出現在霍采瑜眉間。

李錦餘忽然迫切地想見霍采瑜。

……

因著前方戰事吃緊,霍采瑜火速安排好了朝堂上事,帶上虎符,統帥駐紮京城荻朝核心大軍準備出發。

其餘大軍要從各地方調度,命令已經傳達了過去,後續有兵部接手。

霍采瑜本人卻要比大軍更先行一步。

他要立刻趕到前線去。

像之前每一日一樣,霍采瑜安排好一切,收起簡單行囊,沒有帶任何侍從,與母親和姐姐告彆,離開了家。

他想過要不要去和陛下告彆,最終還是忍耐了下來。

他怕陛下不願意見他。

也怕自己見到陛下之後,便無法按捺內心衝動。

此去邊疆,霍采瑜自己也沒有必勝把握。比起大部分從未出過京城京官,霍采瑜更清楚戍守邊關苦難。

——若他像父親一樣戰死邊疆,似乎也不錯。

親人為他哭一場,陛下也會鬆口氣,說不定死後還能得陛下一份憐惜。

霍采瑜心緒萬千,遙望了一下皇宮位置,牽馬準備離開。

然而就在不遠處巷子口,站著一個他從未想過能看到人。

“陛下?”

李錦餘站在那裡,愣愣地望著霍采瑜英俊麵龐,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突然熱血上湧,從皇宮裡跑出來見霍采瑜。

但看霍采瑜這樣子,竟然是打算要走了。

若他晚一步,可能就見不到他了。

最終他隻簡簡單單地吐出三個字:“霍愛卿。”

霍采瑜慢慢走過來,忽然一把把他緊緊抱在懷裡。力度之大,讓李錦餘不由自主想起了在烏衣巷中重逢時那次相擁。

不過一個眨眼功夫,霍采瑜便控製住了自己,將陛下放開,聲音微微有些沙啞:“陛下怎麼到這裡來了?”

李錦餘不安地撓了撓耳朵,小聲道:“朕想見你。”

霍采瑜怔了怔,眉間一直積蓄陰鬱不知不覺儘數消散。

無論如何,能得陛下這一句“想見你”,他已不枉此生。

“夜深了,陛下,臣送您回宮。”

深夜京城仿佛安靜地睡去。

路上沒有半個行人,隻有巡邏禁軍和打梆更夫。

隔著幾條街道,遙遙傳來有節奏“梆梆”聲,街道兩側能聞到絲絲縷縷酒香飯香。

霍采瑜一隻手牽著馬,另一隻手護在李錦餘身後:“陛下累麼?上馬休息一下?”

李錦餘搖了搖頭,低聲道:“朕不累。”

霍采瑜抿了抿唇,眼角餘光在李錦餘臉上打量了一下,鼓足勇氣,小心翼翼伸出手,牽住了陛下右手。

李錦餘沒有反抗、也沒有甩脫。

這給了霍采瑜極大鼓舞,讓他更握緊了一些。

乾涸胸腔仿佛注入了甘泉,讓他黯淡雙眸重新煥發了一絲光彩。

——陛下對他並沒有如此絕情絕義。

能得到陛下這樣認可,霍采瑜內心已經滿足得無以複加。

把陛下送到皇宮門口,霍采瑜望著陛下擔憂雙眸,很想伸手觸摸一下陛下臉龐,手抬起來卻還是強行放下了。

這一去前途未卜,不知還有沒有命能夠回來再見他陛下;更不知到時候回來身份是功臣還是罪臣。

霍采瑜想再多看兩眼他陛下,又怕自己看得舍不得離開。

“陛下回去吧。”他抬頭看了看點著一排排宮燈皇宮,抿了抿唇,“臣該走了。”

李錦餘抬頭看著霍采瑜,莫名覺得霍采瑜臉龐有些飄渺。

仿佛若他不主動伸手挽留,霍采瑜整個人都要消失不見。

李錦餘下意識伸出手,拉住霍采瑜:“等等。”

霍采瑜回過頭:“陛下?”

李錦餘忽然感覺莫名有些心慌。他和霍采瑜這幾天之間氣氛好像變得十分奇怪。

不像最初互相對立敵視、也不像後來彼此合作默契,充斥著難言壓抑與沉重,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一切好像都是從那一晚開始發生了變化。

可是不應該啊?

明明隻是一次失誤,他身上痕跡在宮廷特製藥膏下都已經差不多消退乾淨,可他和霍采瑜之間關係卻沒有恢複如初。

望著霍采瑜臉色,李錦餘忽然頓了頓,小聲道:“你……一路小心。”

想起和黑貓說過話,李錦餘有些不放心,握緊了霍采瑜手,加重了語氣,把自己想說話明明白白地說清楚,“之前發生事,朕都沒有怪過你。朕不要你戰死沙場,朕隻要你平平安安活著回來。”

——朕隻要你平平安安活著回來。

霍采瑜一怔,一直不自覺擰緊眉頭悄然鬆開。

他這兩天已經想清楚,離彆在即,那些不該有心思還是好好收起來,給陛下留下個好印象。

這樣多年以後,陛下想起戰死沙場他時,說不定還會念起他好。

可是陛下深夜從皇宮裡跑出來找他,陪著他牽手走過了這麼長路,還要他一定要活著回來。

他以為陛下已經厭棄了他、不想再看到他、往日那些情分也不過是沒有當即處置他。

可看著陛下如今眼眸裡執拗、握緊雙手,霍采瑜忽然意識到……也許自己想錯了。

他陛下眼神清澈而無一絲躲閃,盛滿了擔憂和不舍。

是他想錯了。

是他將他陛下想太過狹隘。

他陛下放眼天下,掌心捧著日月星河、心頭盛著江山社稷,知人善用、敢於放權。為何他竟會覺得陛下是因為一時失誤便排斥、甚至厭惡功臣之人呢?

這樣光彩奪人、耀眼炫目陛下,讓他如何不愛?

霍采瑜忽然有些想笑。

笑自己思慮過重,憑白給自己添了這麼多煩惱。自顧自地傷心難過、自顧自地疏離躲藏、自顧自地覺得戰死沙場是最好選擇……

霍采瑜深深地凝視著他陛下,一張口聲音喑啞得幾乎有些哽咽:“陛下……”

他反手握緊了李錦餘雙手,心頭悄然竄起了一縷小火苗。這點微火在觸及陛下漂亮眼眸時愈演愈烈,瞬間點燃了他這些日子壓抑所有衝動。

此時夜已深,宮門口除了巡邏禁軍沒有任何人打擾。

死便死吧。他想。

他上前一步,附身到他一生效忠、摯愛陛下耳畔,聲音不大卻字字重於千鈞:“陛下,我愛你。”

看到陛下麵容上瞬間蕩漾開來愕然和震驚,霍采瑜心中忽然升騰起另類滿足感。

終於說出來了。他想。

陛下對他告白會有什麼回應?

如今看來,並無排斥、並無厭惡。

更深,霍采瑜不願在此時去想。

他放開李錦餘手,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巧玲瓏東西,放在李錦餘手中。

“臣為陛下準備誕辰賀禮,寄托臣對陛下一片心意,遲了幾日,還望陛下莫要嫌棄。”

李錦餘還停留在被霍采瑜告白不真切感裡,掌心察覺到一個溫熱硬物,下意識接過來一看,是一塊玉。

一塊雕琢成倉鼠溫玉。

小倉鼠靠在一塊玲瓏玉瑜上,抱著一塊剝好核桃仁啃得出神,尾巴蜷在身後,眼睛微微眯起,顯然十分愉快。

理智上知道霍采瑜沒有見過自己原型、這隻倉鼠雕刻說不定是湯圓,但李錦餘恍惚中還是覺得眼前這隻玉琢小倉鼠就是自己。

“霍采瑜……”

他張張嘴,剛想說什麼,忽然被霍采瑜揮手製止。

“臣該走了,陛下若有什麼話,等臣回來再說。”霍采瑜後退兩步,不舍地凝視著他陛下,英俊麵容上泛起一絲溫柔而暢快笑意,“臣定然為了戍守大荻和陛下安危竭儘全力、死而後已。”

李錦餘心一急:“朕說過不要你……”

“但若有一絲可能,臣也會拚儘全力活下來。”霍采瑜說完,最初眉眼間所有低落和彷徨已經儘數消失,重新煥發屬於這個年紀張揚與自信,翻身上馬,調轉馬頭,最後扭頭看了陛下一眼,用力一甩馬鞭,矯健身影仿佛打上了一道光,“陛下珍重。等臣回來!”

此去關山路遠,飛鳥不知回音;星漢璀璨,前途一片未知。秋夜寒風呼嘯而過,霍采瑜心情卻已經和出門時截然不同。

再見不知何時。

但隻要他陛下還在期盼著他回來,他就一定能竭儘全力榮耀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