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盤炒肥腸,一人一根大蔥烤腸,再加上螃蟹和蝦,薑棠和靜墨吃了一個時辰。
剝螃蟹費時費力,但也是真好吃,現蒸出來的螃蟹鮮美無比,蟹黃飽滿,蟹肉鮮嫩,把蟹腿掰下來,就帶下來一大塊肉。
薑棠舒服地歎了口氣,“若是大娘子能吃就好了,可以做蟹黃包灌湯包,肯定好吃。”
陸錦瑤懷孕,而螃蟹性寒,現在吃不得。
靜墨道:“咱們也彆吃太多,解解饞就行。”
什麼東西吃多了,對身體都不好。
薑棠讚同道:“明兒就不吃了,趁著新鮮才好吃嘛。對了,五公子在旁邊莊子,那邊做的菜味道不好,春台就托我做,給工錢。反正也是多做點的事兒,咱們倆吃的還能好一點。”
靜墨點了點頭,吃人嘴短,更何況那是五公子,她們雖是宴幾堂的人,但若不願意,告到夫人麵前她們沒好果子吃。
隻是提起五公子,靜墨就不可避免地想到那次莊子,薑棠被定北侯為難,是五公子出麵說話。
還有,有時正院的薔薇會過來找她們說話,說著說著總是不經意間轉到薑棠那邊。
靜墨盯得緊,看她什麼都沒做就沒說。
薔薇好像和春台走得近。
靜墨也不知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她總覺得五公子對薑棠和對彆的丫鬟不同。
這次又特意過來問。
說是找大娘子,可大娘子明明沒來。
總不能看見薑棠了卻沒看見陸錦瑤。
不過,薑棠確實和尋常丫鬟也不同。
靜墨就是怕她受騙。
左右她也在莊子,能多留個心眼。
多個心眼準沒錯。
莊子的農戶一直乾到天黑才收工,明早天剛亮就得起來繼續乾。
劉家娘子給劉管事留了一大碗肉,薑棠送來後,隻給幾個孩子和婆婆分了幾塊,剩下的都給自家男人留著呢。
“你嘗嘗,薑姑娘送來的,味道好吃的不得了。而且都是好肉,這姑娘做事板正的不得了。”
劉家娘子還給劉管事打了二兩燒酒,喝酒吃肉,一天的煩勞瞬間消失不見了。
劉管事嘗著是好吃,雖然熱了一遍,那也是滋味十足。
“說到底也是大娘子的恩情,薑姑娘這是提點呢。”劉管事悶了一盅酒,道,“今年秋收仔細點,大娘子給的分成並不少,雖然大娘子不在乎那幾百斤糧食,但得按照規矩來,彆讓兩個姑娘難做。”
在莊子乾活辛苦,但踏實。
陸錦瑤給的分成多,他們雖然沒地,但雞鴨豬隨便養。
陸錦瑤不指望牲畜賣錢,就隔段時間殺豬了送肉去就成。
送也不必全送,一隻豬送小半扇,剩下的他們幾家分了。
而且,雞蛋鴨蛋就沒缺過。
不能仗著主子仁義就胡作非為,不是自己的地,若是陸錦瑤不樂意他們種,能把他們趕出去。
“還有,有啥好東西給兩位姑娘拿,我看長得俊的那個說話有份量,把她倆哄好了比送再多東西都強。”
劉家娘子:“咱們有啥好東西?侯府的人能缺啥?”
“肉乾臘肉臘腸,去年灌的那些。”劉管事道,“彆舍不得。”
劉家娘子哎了一聲,“對了,旁邊的莊子是府上公子爺的,還給薑姑娘送了吃的,這長得好看就是不一樣,到莊子上都有人送吃的。”
劉管事道:“瞎琢磨啥呢,你在外頭彆亂嚼舌根子,你管送誰的,螃蟹你沒吃啊。”
“我也就說說……這種事我敢亂說嗎,吃你的吧。”
入夜後天上一角彎月,莊子比永寧侯府要吵鬨的多,外麵有蟲鳴和蛙叫。
永寧侯府最多有知了,但怕吵到主子,要被抓了個一乾二淨。
薑棠睡不著,看一旁靜墨睡得熟,就起來去屋門口坐了一會兒。
她沒想到顧見山也在這邊,乞巧節那天可以說顧見山跟著她,但這回純是碰巧了。
她過來是為了莊子的事兒,並非為了顧見山。
男人,你飛黃騰達的時候才能錦上添花,雖然顧見山也送過炭,但在莊子,絕對不能私下約見說話。
幸好顧見山也沒有,盒子裡紙條隻問了,明日想吃什麼。
讓薑棠心裡的滿意又多了一層。
雖然說不上話,但有人記掛著你想吃什麼,也挺好的。
薑棠睡得晚,次日起的比往常晚半個多時辰。
準備好飯之後托靜墨給那邊送去,靜墨從顧見山莊子帶回來魚和肉,留著中午做飯的。
薑棠把東西放好,在屋裡閒不住,便道:“我去田裡轉轉,有事喊我。”
這邊有水田,薑棠想看看有沒有新鮮吃食。
田裡應該有田螺,爆炒田螺螺螄粉哪個不好吃。
田間的小東西其實最鮮美好吃不過,隻不過覺得上不得台麵,從沒往侯府送過。
順著田埂往外走,薑棠看農戶的孩子們也沒閒著。
跟著撿麥穗搬東西,越是窮人家的孩子越早當家。
走到河邊,薑棠蹲下往河裡看了看,除了小魚小蝦,河裡還躺著一個個田螺,拿起來看,是活的,就給扔進竹籃裡。
一邊撿一邊往前走,薑棠看見前頭一雙沾著泥巴的布鞋,抬頭一看,是顧見山。
顧見山穿著粗布短打,頭發束起,手裡拿著把鐮刀。
“眼看你頭也不抬,埋著頭走,一會兒彆跌河溝裡去。”
顧見山看了一會兒了,也不知道薑棠埋著頭撿什麼呢。
薑棠站起來剛要說話,就聽顧見山道:“這裡不是侯府。”
薑棠點了下頭,看顧見山左手拿鐮刀右手背在身後。
她往後退了兩步,大大方方道:“四娘子讓我和靜墨過來盯著莊子秋收,秋收完了回去,你何時回去?”
顧見山道:“秋收完。”
薑棠又問:“那些人都抓起來了吧,沒出彆的事吧。”
顧見山搖頭道:“抓起來了,秋後問斬,沒彆的事。”
薑棠絞儘腦汁又想了一個問題,“那你莊子今年秋收能收多少,畝產多少?”
她許久沒見顧見山了,上次見隻說了一句話。
從認識他到現在,好像也沒說過多少話。
就像兩條線,相交之後立馬岔開。
顧見山道:“還沒收完,不知道畝產多少。薑棠,你可以問我些彆的。”
不是這種事,和畝產莊稼無關,好不容易見一次,就沒彆的話說嗎。
薑棠愣了愣,她問道:“你傷好了嗎?春台說你傷重,我有點擔心。”
這樣看著顧見山什麼事都沒有,可若沒事,當初在假山那裡也不至於站都站不起來。
顧見山聞言皺了皺眉,“他說什麼了?”
薑棠也忘了,就記得有兩次,提了顧見山受傷。
看來顧見山不知道春台說這些,薑棠把這話岔開,“沒說什麼,你怎麼樣了,那天有沒有受傷?”
顧見山搖了搖頭,“我沒再受傷,但是從西北回來,傷了右手,現在還沒好全。”
他本來想瞞著的,等傷好了再和薑棠說,到那時候隻需要一句帶過。
以前受過傷,現在已經好利索了。
薑棠也不至於太擔心。
但現在,能不能好還不知道。顧見山試過左手拿劍,他用左手寫字都難,換隻手一時很難改過來。
薑棠該知道這些。
顧見山道:“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
薑棠看著顧見山的眼睛,沒有最開始他時那麼亮。比起美人遲暮,英雄末路,最讓人痛心惋惜的恐怕是年華正好,卻被迫折斷。
說什麼以後會好的,都是枉然,顧見山很可能好不了。
薑棠坐在田埂上,兩邊水稻茂密,正好擋住了頭。
顧見山坐在了薑棠對麵,“跟你說這些並不是想博取同情,這事我也想了很久,你是我心儀之人,該知道這些。”
顧見山問過太醫,李太醫不敢說太滿,隻說慢慢恢複以後能好。
顧見山讓他實話實說,他自己的手,應當知道實情。
李太醫歎著氣說:“傷筋動骨還一百天呢,好好恢複的確能好,但受過傷的和不受傷的肯定有所不同。將軍是拿劍的,興許能感覺出來,但平日裡吃飯寫字提重物是無礙的。”
這是李太醫的原話。
上午,太陽打在身上有一股暖意,偏偏顧見山看起來有些落寞。
薑棠一字一頓道:“等以後傷好了,再去西北,試試看還能上陣殺敵嗎。就算殺不了,也有退路。行軍打仗又不是隻有將軍和士兵,還有軍師、火頭軍、偵察兵……不能因為他們沒有上陣殺敵就不算他們的功勞。”
顧見山明白薑棠的意思了,儘全力之後若還沒辦法,也隻能認命了。
“那你會不會因為這件事就……”
不願意了。
薑棠:“我也沒因為你是侯府的公子就答應過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