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禛心想,顧見山是屬饅頭的嗎,這麼噎人。
他明白是兩人身份天差地彆,說話得避諱著。
可明白是一回事,他還是忍不住疑惑,顧見山這種性子,究竟怎麼有未婚妻的。雖不好和顧見山未婚妻比,但他和那位薑小娘子,也這麼說話?
趙禛對顧見山了解不深,在他印象裡,年少立下戰功,又能從嶺南把他安然無恙帶回來的,絕非是看著這般……這般冷硬不留情麵之人。
相反,顧見山很聰明。
趙禛落下山崖明麵上是匪盜所為,可再深究下去,沒準牽扯出他的好兄長來。
謀害手足,讓他差點命喪嶺南,興許還能挖出彆的東西,比如,和嶺南官員勾結、和匪盜勾結、結黨營私、罪不知加了幾等。
父皇讓顧見山來找他,已經能說明問題了,若是蠢聰明的人,這種時候不說諂媚逢迎,也該語氣溫和,態度良好。
但顧見山沒有,除了問他吃喝的事,再沒說過彆的話。
趙禛看了看自己的左腿,顧見山看著他跟沒事人一樣,可腿上疼痛難忍,傷筋動骨一百天,若是腿瘸了,父皇就算屬意他也不得不考慮彆人。
顧見山這麼做,也是真聰明。不留把柄,隻做自己該做的事,不該碰的一下都不碰。
他不想說話就不說,趙禛心裡轉了幾個來回,對顧見山笑了笑,“嗯,不過還是該謝謝顧將軍。”
趙禛語氣稍頓,“湯的味道一定很好,不過我受傷不能吃辣,勞煩顧將軍給我弄些熱水來。”
顧見山給趙禛盛了碗熱水,沒再管他。
就著熱水趙禛把饅頭吃了。
前幾日有雞湯和骨頭湯,也是因為如今天冷,顧見山剩的湯塊都是辣的,趙禛一口都吃不得。
就算不能打草驚蛇,也得給他弄點彆的吃的。
還好趙禛不是那種落難了還覺得自己是皇子吃不得粗茶淡飯的人,這讓顧見山心焦之間還有點安慰。
能吃苦受累,若是日後登基的是他,會是個好皇帝。
不知皇上怎麼打算,讓趙禛在涪城養病,還是等秦王等不急的時候,再一網打儘。
如今,比的是誰有耐性。
嶺南,秦王……嶺南雖比不上江南盛京,可地處要塞,南來北往的商人都走官道,重中之重。
顧見山看山裡找人的是不少,不過他們注定找不到人了。
為今之計,就是等燕王把傷養好。
他興許要等三個月。
不過,顧見山想多了,他隻等了幾日。
十一月底,顧見山見到了宮中來的李太醫,李太醫醫術高超,是安慶帝派來為燕王治病的。
兩日的路程奔波,加上年紀大,臉色菜黃菜黃的,但他顧不得自己,先給燕王診脈看腿,又對接上的腿骨嘖嘖稱奇。
趙禛態度極好,道:“是顧將軍接的,我除了傷口疼,沒有彆的不適。”
李太醫給用了藥,一句話就穩住了趙禛的心神,“王爺放心,腿傷養好,不會有妨礙。”
趙禛對自己的腿還是想謹慎些,“可顧將軍為我接腿時,已經耽擱了幾日。”
摔下山崖後他昏迷了一陣,醒來之後趙禛那時自己用樹枝和衣服的碎布給固定住,他讀的書多,對接骨略懂,隻是自己弄的……擔心會不會有影響。
李太醫搖了搖頭,心道難怪,這燕王殿下也是狠人,撐了幾日,如今連疼都不喊,他道:“殿下放心好了,皇上命老臣治好殿下的腿,老臣自當竭儘全力。”
李太醫並未說當初顧見山手傷,便是他治好的。畢竟,少有人知道顧見山當時受傷的事。
趙禛又笑了笑,“那有勞李太醫了。”
李太醫不僅為趙禛治腿,還帶來了一封密函,密函中,令顧見山去嶺南剿匪搜查證據,不得有誤。
本來十一月就能回京,這一耽誤,得到年後了。
趙禛眼裡有歉意,奈何自己如今連路都走不了,隻能把這歉意放在心裡,妥妥安置,等日後有機會再償還了。
*
今年盛京少雪,但天氣乾冷。
臘月初二下了一場,不過不大,跟鹽粒似的,飄到人臉上就像刀子割肉一樣。
這種雪文人墨客都不愛賞,連帶著鋪子生意都沒前幾天好。
鋪子滿打滿算開了一個月,兩個掌櫃把賬本對了對,準備一會兒薑棠來了好給她看。
每月對賬,都是兩人先對一遍,省著到薑棠那兒再出現錯漏,若是讓薑棠看到賬本不對勁,到時就不好辦了。
賬本上包括隔幾日采買的東西,還有莊子往這兒送的,每日用幾袋米幾袋麵,多少柴炭,一五一十都得寫清楚。
當然,作為鋪子裡的掌櫃,兩人也能拿到油水,比如,廚房裡剩的東西賣不了了,薑棠不會留到第二日去賣,都是由著鋪子裡人分了。
當然,作為掌櫃的,分的自然是最多,哪怕做菜的師傅都會自覺不越過兩人去。
多是些肉粉條豆腐之類的,彆的值錢的東西也不敢大意往自己懷裡摟。
但這些東西就夠一家人貼補油水,把日子過好了。彆看鋪子生意好,可老百姓家裡哪會這麼吃。
看賬大體對的上就行了,薑棠也不會跟他們計較小物。
薑棠過來時雪還沒下厚,踩在地上腳印都能把石板路印出來。
她裡麵穿的厚,外頭還披了件夾棉的鬥篷,鬥篷的帽子上鑲了一圈雪白的兔毛,顏色是雪青色,走起路來並不顯得臃腫,顯得格外清冷動人。
她每月月初過來查賬,一會兒打算去錦棠居把這月的分紅領了,順便把陸錦瑤的分紅放那兒,辦完這些事就直接回家,這天氣適合睡覺,下午睡一覺,晚上和劉大娘他們一塊吃鍋子,暖和暖和。
賬本沒什麼問題,鋪子初四開的,開了二十多天,流水是一千九百六十二兩銀子,利潤是減去鋪子租金、掌櫃們的工錢、采買食材和炭火錢、還有月初在顧筱那兒訂的餐具的銀子,還剩一千零五十三兩銀子。
不得不說做吃食生意當真賺錢,留二百兩銀子做下月周轉,剩下的薑棠和陸錦瑤按七三分成分。
陸錦瑤拿二百五十六兩,賬本是沒差的。
薑棠看著流水,心裡自然高興,她道:“這月生意不錯,也要大家的功勞,這樣,我拿二十兩銀子出來,田掌櫃和陳掌櫃一人三兩銀子,大師傅們一人二兩,跑堂一人一兩,兩個幫工冬日洗碗太辛苦,一人二兩銀子吧,也替我謝謝大家。這馬上就過年了,咱們都爭取早點回家過年,也多拿點錢。”
田掌櫃和陳掌櫃笑著道:“東家說的是,這馬上年關了,得趕著年前多做幾日生意。”
薑棠想了想,道:“鋪子生意好,離不開朝廷的照顧。朝中事我們不摻和,也幫不上什麼。這樣吧,我拿一百兩銀子出來,買點米麵,蒸點饅頭再煮點粥,就以鋪子的名義送出去,就當結個善緣。”
田掌櫃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他道:“那我們下午就去辦。”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薑棠以前賺的是少,現在賺的多了,也得為百姓考慮。
顧見山駐守西北,心裡最期盼的應該就是百姓吃飽穿暖。
薑棠願意在力所能及的範疇裡多做些事。
不過一百兩銀子自己吃,吃一輩子米麵都吃不完,若是施粥送饅頭去分,也送不了幾天。
薑棠這邊沒事了,把給陸錦瑤的分成單獨放一荷包裡,準備直接送錦棠居去。
誰知,出門的時候遇見兩個熟人。
杼原街離鬨街遠,哪怕現在有馬車,過來也得半個多時辰,這會兒快中午了,火鍋店門口已經有客人了。
兩人正要上前說話,薑棠就緊了緊鬥篷,衝著櫃台道:“田掌櫃,有兩位熟人,你過來看看。”
田掌櫃翹著腦袋一看,臉上的笑頓時就掛不住了,他當是誰呢,這不是當初家裡有“急事”卻去彆的鋪子當人上人的兩位嗎。
田掌櫃衝薑棠拱了拱手,“東家您先忙,這邊有我呢。”
田掌櫃笑著把兩人請進了後院。
鋪子生意好,他倒是沒那個閒心管“楊氏火鍋店”的如何了,這麼一看怕是不咋好,人都被趕出來了。
兩個幫工還覺得有戲,忙不迭地跟著田掌櫃進去。
一進來,才知道新的鋪子有多大,因為改了窗子,所以看著特彆敞亮,地板拖的乾乾淨淨,已經有客人了,多是對坐著,桌上擺著小酒,笑著等菜上來。
傳菜的上菜的迎客的,井然有序。
田掌櫃走得快,兩人也不好多看,跟著去了後院。
後院更敞亮,地上一層薄雪,院子裡堆著白菜蘿卜,壘的高高的。
柴火和炭塊放在另一邊,擺的整整齊齊,柴火都劈成了小塊,院子裡還有兩個生麵孔,正在洗東西,盆裡的水冒著熱氣,一看就是溫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