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劍光從天際斬來，驟然劈開了魔界的深淵結界，刹那間使上萬魔物灰飛煙滅，使深淵開裂，地心的火焰岩漿順著地表流出，整個世界充滿了臭不可聞的硫磺味道。
那劍光止於魔龍大殿前。
然而在裡麵的許嬌卻依然能感覺到整個魔界的地動山搖。
這是仙尊的一劍。
其中蘊含的仙界靈力，更是直接在劍光所至處的魔界地麵殘留，那至純的仙力附著殺意，讓無數魔物見之色變，發出痛苦的悲鳴聲。
日光頭一次照進這漆黑的地底，將那些潛藏的魑魅魍魎都映得無所遁形，對世人而言的救贖，對魔物來說卻是近似毀滅的災難。
一時間，許嬌好似聽見了萬鬼啼哭的動靜，連禁錮著她的那陣法魔柱都發出了嗡鳴，似是對那仙力有所感知，也躍躍欲試與之一敵。
許嬌往外麵看去，依然什麼都瞧不見，如同地震時被困在高樓裡的普通人，隻能躲在安全的地方，感受這天地色變、山崩地裂的打鬥動靜。
她心神為之震懾，呆呆地維持同一個姿勢，許久沒變。
直到係統的一句話提醒她：“檢測到夏驚蟄生命力在迅速流失，請宿主做出應對，不要走神。”
許嬌從發呆狀態裡回過神來，失笑道：“我隻是覺得這個世界太真實了——等等，你說什麼？夏驚蟄打輸了？”
說到後半句，她的神情不由嚴肅下來。
這個結果……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按照她的設定，夏驚蟄在昆侖這個劇本裡掙紮許久，等到開啟魔界副本之後，也要經曆一係列的升級，最後才能修煉成神魔之體，率領魔界的大軍打向仙界，將仙尊殺掉。
現在的她，打不贏仙尊倒也不意外，可是許嬌的唇卻緊緊抿了起來。
她發現自己的心裡很不舒服。
從進入這個世界以來，她的心緒就沒怎麼波動過，哪怕是夏驚蟄跟她告白無數遍，她也不以為然，直到這一刻——
她的內心成了一張被人揉皺的紙，皆是不平。
“為什麼要找死？”她充滿不解地問係統，聲音首次有些發緊，像是久不說話的乾澀。
係統卻反問了她一個問題：“宿主為此難過嗎？”
許嬌怔了一下。
隨後，她直言道：“不難過。”
“但是，辛辛苦苦氪金到滿級的號，突然被人刪號了，換你你不生氣嗎？”雖然夏驚蟄不是她付出最多心血的女主角，但她還是會有些鬱悶的。
係統聽了她的回答，又不吭聲了。
許嬌擰了下眉頭，還待再說些什麼，視線範圍內忽而瞥見一道雪白的蒼茫——
她看了過去。
等到那光芒近到眼前，她才後知後覺，這是劍光，仙尊的劍。
這劍意來勢洶洶，沒了魔界深淵結界的阻擋，一路劈向大殿，勢不可擋，含著雷霆萬鈞之勢，有著神擋殺神的洶湧能量，朝著殿內的許嬌麵門而來。
許嬌隻是看了一眼，眼睛就被那劍意所灼，隔著陣法也感覺到眼部一陣刺痛，緊接著麵前就是一片雪白，唯有兩行微熱順著臉頰流下。
僅僅看了一眼。
她就失明了。
這就是仙尊的能量。
感受著眼部的刺痛，她閉上眼睛的刹那，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自己也要死了嗎？
她死了之後是重新讀檔、還是直接算作世界拯救失敗，到下一本書重新開始呢？
念頭在心中劃過。
然而許嬌等了許久許久，既沒聽見係統的提示聲，也沒有感受到那突然而至的痛苦，好像時間都停止了。
“哢……”地一聲響。
她聽見了厚重的殿門被推開的聲音。
在失去了視力的情況下，她的聽力就變得格外靈敏起來，一時間，她聽見了風從外頭吹進來的聲音，甚至皮膚也察覺到了一陣冷冽之意。
她不由在心底問係統：“我是不是沒死啊？”
係統“嗯”了一聲，又沒動靜了。
許嬌還待問，忽而間察覺到什麼東西落在自己的頭頂，臉上，帶著微涼和一點刺骨的冷意，又有些微的癢。
這是……
雪？
她抬手徒勞地在空氣裡抓了抓，等到掌心摸到那涼意之後，她攥了攥拳頭，摸到了那化開的濕潤，心中不由納悶：下雪了嗎？
可魔界怎麼會下雪？
困惑才剛生出，許嬌的手腕就被一股力道捏住，那力氣很緊，接觸的皮膚也很熱。
她從那力度裡感受到了來人是誰。
“夏師妹。”她輕輕出聲，甚至不由歪了歪腦袋，由於看不見，她的雙眼比往日失神三分，卻不損她周身清冷氣勢。
許嬌聽見那人發出的輕笑聲。
正待開口——
耳邊忽而綻開雷鳴聲！
“轟隆隆……！”許嬌下意識地揚了揚腦袋，往上方的方向看去，這雷鳴的動靜太盛，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這是有人要渡-劫嗎？
可是魔界又哪來的修士渡-劫？魔物不被天道承認，是不會曆劫的，修行也跟正道人士全然不同……而且，這雷聲響得仿佛近在咫尺，連她都覺得耳朵發疼，更彆論是此界蒼生，凡人估計嚇都能嚇死。
比起曆劫，這更像是天道震怒。
果不其然，雷聲一聲比一聲響，許嬌依稀能感覺有白光從視網膜上閃過，那是她的眼睛最後對光的模糊感知，應當是外頭的閃電。
許嬌起初以為是夏驚蟄折騰出了什麼動靜，直到係統突然出聲：“雷聲已過八十一道。”
八十一道，最高的九九天雷，專門劈那些犯下大罪孽的渡劫之人。
從來沒有比這更多的天雷，這是修道人心中默認的規則。
許嬌卻忽然想起來什麼，情不自禁在心中道：“等等。”難怪下雪了。
在她的設定裡，確實有比八十一道天雷更多的時候——
“仙尊隕落了？”她喃喃出聲，聲音裡都是不可置信，這聲音並不大，在雷聲隆隆的背景裡，沒有人能聽見。
除了專注盯著她看的夏驚蟄。
看著許嬌的紅唇略動，夏驚蟄辨認出那字眼，唇邊的笑容忍不住地擴大。
她想，師姐又騙我了。
還說自己不是神，卻又什麼都知曉。
就在這時，許嬌感覺到自己的下唇有些痛，她抬手動了動，原是被夏驚蟄帶入懷裡吻住了。
對方的動作裡帶著幾分發泄的意味，像是狗啃骨頭一樣用力，許嬌疼得忍不住，用力去推她的肩膀，雖然知道沒什麼用，卻是本能的抗拒表示。
而後，她摸到了一手的濕熱，是血。
就在她怔楞的刹那，夏驚蟄這次卻主動退開了。
“師姐。”那含著情意的聲音落入她的耳中。
許嬌聽得還有些失真，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天邊的雷聲停了，天道為仙尊的哀悼已過，接下來……該是天地間連綿三年的大雪。
若無下一任仙尊繼任，凡間生靈都會在這場大雪裡失去生命，整個世界重歸蒼茫靜寂。
許嬌回憶著劇情，慢慢開口，歎氣似的問：“夏師妹是想當仙尊嗎？”
雖然不知道她因為什麼緣故提前了劇情，但這滅昆侖、當魔界至尊、殺前任仙尊的操作，應該最終目的是不會變的吧？
此刻的許嬌看不見夏驚蟄的具體模樣，也不知周遭環境如何，無法獲取信息，所以總算話多了一點。
夏驚蟄卻隻問：“我若成了仙尊，師姐會愛我麼？”
許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