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青梅青梅(23)(1 / 2)

“她不過是權宜之計騙騙你, 你還當真了,你真以為她要跟你談戀愛?你醒醒吧, 她不過是連這樣的關係都不想繼續罷了, 偏偏隻有你在這裡自欺欺人。”

“還想讓她對著你捏陶土,她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耐心?”

“當年她心血來潮救了你, 不過是隨手幫你一把,你難道沒看出來?”

選修課上。

文學素養極高的老教授在黑板上寫下漂亮的板書,無論甲骨文、金文、小篆還是隸書, 都比書本上圖片裡打印的還要好看, 極廣的見識讓他一把年紀站在那兒, 依然是極有風骨的模樣, 就連講解魏晉名士時,語氣裡也自有一副風流。

沈夜嵐隨著他的聲音做著筆記, 看起來課外認真又嚴謹的好學生模樣, 可就連坐在她身邊的同學,也不知道她這會兒的世界裡有多麼嘈雜。

自從那一晚之後——

她的症狀就越發嚴重了。

先前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的幻覺, 現在不僅再次出現, 而且還變本加厲, 都不止是以前的一個,甚至兩個、三個同時出現,有的在慫恿她將許嬌囚-禁起來,有的就像剛才那樣在跟她剖析那些她不願意去讀的許嬌, 嘲笑的、慫恿的、誘惑的, 什麼都有。

但這其中最過分的是, 有的幻覺總是模仿著許嬌平日裡的一言一行、包括她在床上那些反差極大的表現,讓她但凡一走神,就以為自己看到的是許嬌本人。

那一晚的經曆於她而言,就仿佛一貫隻能看見光明的信徒,陡然被黑暗的行者誘騙著,讓她觸碰到了自己心中的神的衣袍,並且嘗過那禁忌的滋味,所以從此……

自甘墮落。

她明知道這樣不對,努力想要抗拒,但是心底卻明白,千裡之堤毀於蟻穴,有些東西就是不能開那個頭,否則……裂縫隻會越來越大。

沈夜嵐已經聽不清講台上老師的聲音了,手裡握著的筆在筆記本上點了很久,落下了很多囫圇的墨點,不多時,前麵的筆記內容還是一句曹操的 《薤露行》,後麵停頓了半晌,接上去的竟然是一句力透紙背的“閉嘴。”

“閉嘴閉嘴閉嘴,她不是那樣的人。”

有一個幻影坐在她的腿上,肩膀的衣服鬆鬆垮垮的、要掉不掉的模樣,這是她某次見過的許嬌在家家裡穿的衣服,如今這幻覺也穿的一模一樣,虛虛抱住她脖子的模樣,湊過來對她說:

“怎麼不是那樣的人了?你心裡明明清楚的很,我們說的不都是你心裡想的東西嗎?”

明知道是假的,可這聲音說話的時候,沈夜嵐卻錯覺般的感覺到了對方落下來的氣息,忽冷忽熱的,就連抱在脖子上的那手,好像也真是憑借著她的支撐自己才能不從她的腿上滑下去一樣。

沈夜嵐目光微動,忽然覷見坐在自己身上的這人脖頸後露出來的大片咬痕——

那是先前跟許嬌在酒店裡胡鬨的時候,她在無意識之間為了表示占有而咬上去的,等到後來完事了幫對方清理的時候,才注意到這片痕跡。

所以沈夜嵐記的清清楚楚。

她喉嚨動了動,手裡的筆過了很久都沒再動過,直到旁邊的人起身時不小心碰倒了水杯的動靜,將沈夜嵐驚了一下。

“啊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坐在她旁邊、同樣也是來上選修的女生有些抱歉地一手彆著耳邊的長發,半蹲下去用另一手摸滾落到沈夜嵐腳邊的保溫杯。

沈夜嵐沉默了兩秒鐘,俯身下去幫她將那個紅色的杯子撿起來,抬手遞了過去,對方連片地道謝,她卻無動於衷。

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本子上的痕跡,沈夜嵐才發現那上麵整齊的字跡隻有上半部分,後麵都隻剩下淩亂的、像是一個瀕臨崩潰邊緣的人最後的掙紮。

她慢慢地呼出一口氣,平靜地把本子往書包裡塞,動作很輕地起身往教室外走去。

……

“我說什麼來著?”

“這小混蛋表麵上看著斯斯文文,其實花樣多得很——捏個陶土人,我從來沒學過這門手藝,我光是捏出個能看的杯子就不知要花多長時間,等到能栩栩如生捏人的地步,那得過去多少年啊,這小朋友算盤打得精啊。”

“她是想讓我從此惦記她好多年,殺人誅心,不過如此了。”

許嬌在整個專業的英語大課上,聽著英語老師在上麵用流利的美式發音吐出連貫的、自然的內容,一手托腮,另一手握筆,假裝在認真聽講的模樣,心中卻跟係統百無聊賴地交流了起來。

係統:“殺人誅心不是這麼用的吧?”

許嬌微微歎氣:“無所謂了,我這個當事人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要不是那個時候錯誤地中了招,現在也沒這麼多的破事,哎。”

她現在感覺自己就像原本隻是個來遊戲裡浪一浪的過客,結果一不小心跟遊戲人物搞出了牽扯,為了抹掉那點痕跡,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不得不做更多的事情。

後果就是……

牽扯好像越來越深了?

許嬌越想越不得勁,暗暗下定決心,不論這個世界最後有沒有辦法消除沈夜嵐的黑化值,下個世界她都不可能做這麼大的犧牲了,就算不小心睡了,也應該坦蕩一點,我們付了嫖-資就走人,大家兩清。

沈夜嵐那晚上的乖巧聽話、安靜溫柔,就像是豬油,蒙了許嬌的心,讓她生出了奇怪的愧疚,將人當做替-身的愧疚,以至於又答應了沈夜嵐的荒唐要求,又被係統忽悠著答應了要努力去消除沈夜嵐的黑化值。

現在好了,她又要捏陶土,又要教人談戀愛,就這——剩下的還有六次呢!

生活不易,嬌嬌歎氣。

她回憶了一下上次捏陶土時候那培訓老師教的手法,手中回憶了一下那個輕輕的動作,還有不斷轉著那底座□□的節奏,半晌後從單手托腮的姿勢慢慢地鹹魚趴了下去。

“好難。”

她說:“要不還是讓沈夜嵐日死我算了,一了百了,我這也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光榮。”

係統:“……?”

講台上的英語老師朝許嬌的方向有意無意地投來目光,原本流暢的語調慢了許多,甚至有抑揚頓挫的節奏出現,一會兒輕、一會兒重,很明顯是要提醒某些同學不要在她的課堂上睡覺。

許嬌感受到了老師殷切的目光,已經彎下去的脊背不情不願地挺直了,換了另一隻手撐腦袋,又跟係統說道:

“不過,你還真彆說,就沈夜嵐這一日一次,一次一日的節奏,但凡她彆這麼暴飲暴食,稍微平均一下,當她的床伴還是挺幸福的。”

係統:“抱歉,這個知識點我不必知道。”

許嬌無聊地拖長了聲音:“可是我想告訴你啊。”

係統安靜了一會兒,平凡的機械音裡竟然讓人聽出了一點兒類似無奈的味道:“好吧,你說,雖然屏蔽模式下的我並不一定能聽見,但是和諧社會是鼓勵所有人積極表達自己的。”

許嬌一聽它竟然難得支持自己搞顏色,瞬間變了一副嘴臉:“哦?你想聽?那我不說了。”

係統:“……”它就多餘搭理她!

……

“當——當——當”

下課的鈴聲慢吞吞地響了起來,英語老師適時地停住了自己要講的內容,轉而道:“作業我會布置在群裡,大家記得在下次上課之前交上來,不然期末我會適當從你們平時分裡麵扣。”

在座的都是學霸,沒有人有異議,在台上老師收拾教案的時候,也低頭收拾自己的課本、筆記和個人物品,而後陸陸續續地往門外去。

許嬌收到了蘇希發來的消息,這小妮子也跟她考了一個城市,隻是學校離得有些遠,現在估計是沒課了,所以約許嬌出去逛街買衣服。

許嬌邊給她回消息,聽著她吐槽奇葩的舍友、還有學校裡的事情,邊往外走。

低頭下樓的時候,她才挪開注意力,往階梯下走,結果恰好見到同樣在這邊的樓裡上課的沈夜嵐,兩人的目光對上,沈夜嵐卻是麵無表情地挪開了眼神,仿佛根本就沒有看到她。

許嬌:“……?”

怪了。

這人之前不是一看到自己就黏上來的嗎?哪怕動作沒有黏,目光也會在自己的身上停留,那灼熱的溫度她哪怕到了床上也不會有什麼變化,甚至還會變本加厲地變得滾燙許多。

怎麼現在一副不認識的、無動於衷的樣子?

疑惑從腦海中一閃而過,許嬌卻很快將之拋開,不在意最好,免得對她有什麼更難的要求,隻要不影響她答應係統會降下去的黑化值,其他的都不重要。

她餘光注意著下樓的動作,手裡敲字回複的速度非常快,給蘇希發過去一句:“正門等我五分鐘,馬上來,我們這邊最近沒有學生證不隨便讓人進。”

有一個抱著書的人從她的身邊走過,一時沒怎麼看清楚腳下的動作,踏空在兩級樓梯之間,根本來不及調整自己的姿勢,手裡的書都送到了天上,自己驚呼一聲,掉下去的同時本能地想抓點什麼。

許嬌餘光瞥見人要摔的時候已經止住了給蘇希發消息的動作,可沒等她反應過來,自己的書包帶子就被猛地拉住,那女生又是個偏圓的身形,慣性不小,讓她隻來得及往後仰了仰對衝掉最初要往下掉的力度,隨後因為在狹窄的樓梯間無法及時邁開步子壓低重心,所以跟著一起往下衝去。

周圍的同學們下意識地貼牆站的貼牆站、扒扶手的扒扶手,還有躲閃不及的、被朋友拉開的,總之一時間整個樓梯都回蕩著同學們的聲音:

“啊!”

“小心啊!”

“天哪!”

伴隨著鞋底猛地在地上摩擦、還有身體碰在一塊、樓梯扶手被撞到的等等聲音。

沈夜嵐站在下一層樓的平麵上,見到好幾個人連串地朝著自己的方向摔來,其中還有一道不知是什麼惡作劇混進去的幻影,她停下了步伐。

心中想起的第一個念頭是:

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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