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不想離婚(9)(2 / 2)

這一場戲並不短。

一半的場景和對話在湯池裡,還有一半是在浴桶裡,戚雲裳跟容晴在湯池裡完事之後,容晴擔心皇後泡太久藥浴,體力不支,推著她要她去洗乾淨藥液,又想給她擦身、給她擦發。

結果兩人在浴桶裡又演了一場春-宮。

甄迢被她們倆不斷刺激出新的靈感,期間又NG了兩次,然後把一些不太滿意的鏡頭和角度補拍,其中就有兩人親吻的畫麵,還有在浴桶裡的一些角度。

……

浴桶裡。

許嬌扶著那木桶邊緣,鏡頭隻拍到了她的蔥白指尖,扒著桶邊緣的動作用力又難耐,蜷起又鬆開,像是在遭受什麼折磨。

她的聲音成了背景音,很低、很啞、像是哀求:“姐姐……”

鏡頭慢慢挪,拍到了地上的影子,是風青玉貼到了她的背後,輕輕地吻上她的脊背,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隻不緊不慢道:“貴妃娘娘方才不是硬氣得很麼,怎麼這麼快就求饒了?”

“貴妃可要扶穩了。”

她說:“這澡,還有得洗,總要洗乾淨才行。”

這時,許嬌倏然睜開了眼睛,她一手抓著浴桶,一手反去握風青玉的手腕,低低地說:“姐姐,我是你的。”

“我的人,我的心,都是你的。”

她的聲線在顫抖,眼神明明很堅定,卻帶著情動的霧氣,眼角滲出生理的淚來,很淺很淡的一點兒,隻打濕了她的睫毛。

“卡!”

甄迢喊了停,兩人都沒了接下來的動作,但許嬌卻扶著浴桶的邊緣,陡然膝蓋一軟,整個人跪了下去,一時半會兒起不來。

風青玉也入戲很久,心情還沒緩過來,下意識地就去扶她,結果卻看見她額頭抵著浴桶的邊緣,閉著眼睛,臉上竟然流下一行清淚。

甄迢和執行導演、還有場記都過來了,倪紅這個兼職助理的經紀人也帶著毛巾過來,才剛把白色的大毛巾抖開,就被風青玉抬手奪了過去,展開輕輕地蓋在了許嬌的背上。

然後,風青玉沒管蘿卜給自己圍毛巾的動作,隻是半蹲著,在許嬌身後,抬手一下下、輕輕地順著她的後背。

“入戲了。”風青玉輕聲跟想說話的蘿卜比了個噓的動作,對甄迢他們笑了一下。

許嬌其實聽見了甄導的那一聲“停”,也將技能收了起來,但正是如此,她心底的那些酸澀才沒有在鏡頭裡泄露出來。

這技能牽動了她太多的情緒,讓她一時間沉浸在容晴這人的內心世界裡,帶技能表演的時候還能適當著收放住,可技能一停,那些情緒就像是壞了的泄洪閘一樣,一夕間決堤似的往外倒。

她好像真成了容晴。

聽見戚雲裳那句“總要洗乾淨才行”,她心中都是苦澀,容晴是被皇帝寵幸過的女人,皇後身體不好,她們又已經跟著皇帝來這行宮多日,皇帝為了表麵上的做樣子,也會召她承寵的。

或許戚雲裳隻是一句玩笑,可聽在容晴的耳朵裡,她不是不難過的,誰不想隻跟自己的心上人恩恩愛愛呢?

她說,我是你的人,從身到心都是。

她在讓戚雲裳記住這個事實,也願意讓自己的身心都交給她,可是說話的時候,她的心裡還是下著雨的,如今她不過是讓這雨,流出來了而已。

場記還有另兩位主演起初不知道她怎麼哭了,還是聽甄迢在旁邊歎了一下,說:“容晴這個人,跟皇後剛好相反,皇後身體柔弱,心裡卻是堅定的,外圓內方——”

“容晴表麵上看去一身刺,心裡比誰都敏感,她的愛恨都是極致,整個人都像一根緊繃的弦,另一端就拴在皇後的身上,她明明是個愛憎分明的性格,卻因為愛的人太特彆,愛埋得深,人就是壓抑的。”

“哭出來,說明她知道容晴的苦。”

許嬌這時已經冷靜了很多,她低聲跟風青玉道了聲謝,擺了擺手,攏著浴袍站起來,抬手擦著眼角的淚,笑容卻已經恢複了以往的禮貌。

“對不起,有點失態,影響大家節奏了。”

眾人紛紛搖頭,仇詠梨對她甜甜笑了一下,“哪裡,你這是表演的太好了,我的戲就在你後頭,看見你這樣認真,我都有點怕了。”

陸勳雖未說話,但目光卻在她身上停了好一會兒,隨後又看向旁邊的風青玉。

風青玉並不知道,從剛才開始,她的眼神就一直在許嬌身上,如今,她又聽著許嬌說:“我剛才演的時候,總想到後麵的一個景——”

“有一日她望著宮牆,聽見不知哪個宮人在外頭吊著嗓子唱‘雲想衣裳花想容’,她瘋了一樣跑出去,繡花鞋都跑丟了一隻,嘴裡念著‘錯了、錯了’。”

“她說,‘花兒不想容了,花兒想衣裳,她的衣裳回來了嗎?’”

“她追出去,剛才唱曲的人已經走了,宮牆邊隻有嗚嗚的風聲,像是哭一樣,她知道,她的衣裳回不來了。”

說完這話,許嬌已經擦乾淨了眼角的淚,對甄迢他們又笑了笑,然後就走到旁邊去了,今天上午她的戲份已經結束,有足夠的時間緩和自己的心情。

倪紅跟著她往旁邊去,表情都帶著一股回不過神的茫然,甚至傻乎乎地拿著扇子給她扇起了風,扇得許嬌一激靈,轉頭問她:

“紅姐,你這是生怕我不夠涼快嗎?”

倪紅立刻停了,盯著許嬌濕噠噠的側臉,半晌才道:“嬌嬌啊……”

停頓了一會兒,她才說:“我的媽呀,你剛才那演技……我的老天鵝,我都不敢認你了,好家夥,給我看的一愣一愣的,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你看——”

聽見她這樣的誇獎,許嬌抿了抿唇,眼中卻沒幾分喜意,隻說:“我還有很多進步的空間。”

起碼下次再拍這樣的劇,她要努力做到靠自己才行,總依賴外掛算怎麼回事呢?

倪紅被她的豪言壯誌所驚,愣愣地跟著她往酒店的方向去,半晌才反應過來:“你這還要有進步空間呀,你再進步,那些什麼影帝影後還活不活了?”

“紅姐,說話不能這麼張狂,被人拍到我就完了。”

“哦對對對,我們低調點,低調點,等到時候劇一播出,咱嚇死他們!”

……

原地。

風青玉身上被蘿卜和其他助理披了一件又一件的浴袍,被他們簇擁著擦乾頭發上、臉上、身上的水,然而她卻毫無所覺,隻有目光穿過包圍自己的助理們,看向低調帶著經紀人離開的許嬌身影。

“玉姐?”蘿卜說了一串,發現沒聽見她的回答,不由茫然地喊了一聲。

風青玉回過神來,對上蘿卜的視線,忽然問:“她剛才演的怎麼樣?”

蘿卜反應了好一會兒才辨認出風青玉口中的“她”是指的誰,登時表情有些微妙地變了變,像是被那演技驚到,卻又不想承認自己這種震撼來自自己看不起的家夥。

猶豫了好久,她才答出一句:“挺、挺出乎我意料的。”

風青玉唇角彎了一下,接道:“是,出乎我意料的好。”

旁邊不知哪個助理冒出一句:“網上有人說,她從發布會亮相的時候開始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沒以前那麼浮躁了……我猜他們要是看到許嬌現在的演技,估計更呆了,這哪是變了個人,這都趕得上跨物種變身了。”

風青玉的目光瞥了過去。

那人以為是風青玉不愛聽自己在背後說彆人壞話,登時出聲道歉,還想拍拍自己的嘴,為自己剛才的失言挽尊,卻見風青玉目光一凝,垂下眼睫的同時,輕聲道:

“變了個人嗎……”

她想到許嬌剛才投入的感情和呈現出來的戲份,不得不承認這人的進步實在很大,大的驚人,讓人難以想象這樣的進步究竟是怎麼達成的。

還有。

這人似乎不再像以前一樣,時時刻刻往自己的身邊粘,試圖製造話題了。

剛才她給許嬌遞浴巾,再輕輕地安撫她,隻得了一句禮貌的謝謝,後來,她再沒看見許嬌朝著自己的方向投來一個目光。

仿佛她們隻是再普通不過的工作夥伴。

那雙總帶著算計的、虛浮著情意的眼睛,也變得清澈又乾淨。

風青玉回想了很久,心中莫名浮上一點失落來,又喃喃肯定道:“確實。”

確實變了。

變得不再想著利用自己,所以那不知真假的癡迷也消失不見,風青玉現在還記得,在領結婚證的時候,許嬌跟自己一同走進那民政局裡,看著自己的眼睛裡還有興奮地、激動地、滿帶崇拜和向往的光。

後來那光慢慢染上了彆的顏色,讓風青玉不怎麼願意去麵對,隻知道一看見那人就泛起厭惡,直到前段時間帶許嬌去試鏡,她才又真正看清了一次。

許嬌身上那些讓她討厭的東西,都消失不見了。

按理說,不被對方利用和糾纏,風青玉應該感到高興才是——

可不知為什麼,想到這裡,她的心底竟然湧上一點淡淡的失落來。

好像有一種即將要失去什麼重要東西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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