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離婚(18)(1 / 2)

許嬌後背往房間門上一抵,修長的雙腿交錯疊著,手臂環胸,好整以暇地看著麵前這個以上藥的名義大義凜然想占自己便宜的人。

風青玉不愧是演技派,在這樣的情況下硬是維持住了自己臉上的無辜,仿佛不懂許嬌為什麼還不照著自己的意思做,耐心地跟許嬌對視了一會兒,她便三兩步上前來,想將許嬌往屋裡拉。

然而她才剛剛抬手,就被許嬌右手食指輕輕抵在手心裡,明明是戳在她的掌心上,然而心中卻不可思議地也跟著抖了抖,過電一樣。

“風青玉——”

許嬌直接喚了她的名字,沒再故意裝客氣禮貌,緊接著,她揚了揚唇,淡淡地往下道:“既然要裝風度,請維持人設到底,不要半途而廢。”

風青玉:“……”

她陡然失笑,露出幾分無奈來,輕輕歎了一口氣,她將手裡的藥遞給許嬌:“記得,一天兩次,有塗不到的地方喊我,彆逞強。”

許嬌與她對視了幾秒鐘,抬手接過她手裡的藥袋子,低聲道:“謝謝。”

風青玉看她拿著袋子往浴室裡麵走,雪白的、絨絨的長浴袍蓋到了膝蓋的位置,露出一雙線條優美、皮膚潔白的小腿,腿上的肉不多不少,漸漸收束到光滑的腳踝上。

踝骨在酒店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些微的幽光來,顯得格外亮。

這腳踝細的……

風青玉落在身側的手指指尖縮了縮,漸漸地比劃出一個圈來,仿佛想像到自己一隻手就能將這腳踝輕鬆握住的樣子。

她眼底顏色漸深,像是那些積年來從未釋放過的欲-望堆疊沉澱,心中休憩已久的猛獸倏然在牢籠裡發出強烈的、嘶吼的咆哮,躁動不安地叫囂著要壓倒這個美味的獵物。

籠子被撞得哐當作響,籠門岌岌可危,隨時要關不住那頭野獸的樣子,可風青玉卻始終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直到許嬌的身影驀得被那反手關上的浴室門所掩蓋。

浴室的磨砂玻璃門發出輕輕的一聲“哢”。

房間裡重又安靜下來,隻剩下風青玉自己那微不足道的呼吸聲。

她垂眸站了一會兒,又走到玄關處,拉開門出去了,帶著心中那頭躁動不安的野獸,仿佛不願讓它肆虐地傷到自己的心上人。

再等等,風青玉聽見自己心中有個聲音這樣說道:

耐心一點。

隻要對方欠下的人情越多,滾雪球一樣越堆越大,遲早有一天……她要情債肉-償的。

……

《宮牆柳》的首播時間馬上要到了。

劇組的拍攝也已經到達了高-潮劇情。

得知貴妃與皇後的私情之後,皇帝再無留在後宮玩樂的心思,而是起駕回到禦書房,半路上,他忽而開口道:

“柳貴人禦下無狀、管教無方,即日起貶為常在,以觀後效。”

鏡頭轉向禦攆旁的大太監,隻見那公公略微抬頭,眼睛裡閃過一抹精光,仿佛是回憶起剛才為皇帝守門時聽見的那些不可說的秘辛,他手裡的拂塵抖了抖,深深地低下頭去,口中應下:“謹遵陛下旨意。”

甄迢拉了個長鏡頭,從高處看著宮牆間皇帝的這一行隊伍,龍帆、禦架、宮女、太監,長長的隊伍是行走在深紅宮牆間的唯一景象,像是一條長龍在這寂靜的夜裡遊曳。

緊接著,畫麵轉到了宮外——

八百裡加急的騎兵一身盔甲已經磨損,甚至有泥濘的血從甲下透出,得到他手中密令的小黃門匆匆跨過宮門,將這消息一層層地傳入宮中。

禦書房裡是一片寂靜。

隻有筆墨披紅在奏折上潤物無聲地走著。

大燕的天子神情晦暗不明,坐在金色的方正龍椅上批閱著手頭的奏章,拿過案頭的另一份,才剛翻開,他就將這折子丟到了旁邊的地上:

“通知六部,以後這種請安的折子就彆呈上來了,浪費朕的精力。”

伺候他的秉筆太監氣都不敢喘一下,腰彎的極低,行走間不發出一點兒聲音,將那奏折重新撿起來,放在另一邊的案頭,口中細細應道:“遵旨。”

下一刻。

禦書房外一個藍衣太監快步走來,在那秉筆太監的耳邊說了句什麼,他登時抬頭,過於秀氣蒼白的臉上透出深深地驚訝來,隨後,他朝著皇帝跪了下去,冷汗從額角邊滲了出來:

“陛下,”他的聲音裡帶著被這消息震撼的顫抖,略顯沙啞地說道:“邊關急報——”

“戚有年將軍被胡騎圍困三月又十四天,前日率戚家親軍五千於漠北……降了。”

“啪”一聲響,皇帝手中那根嵌著玉的毛筆被他折斷了,朱砂紅的墨痕像血一樣,飛濺的宣紙上處處都是,幾案上霎時間觸目驚心。

他從龍椅上站了起來,目光如電,看著禦書房門外的方向,好像自己的目力已經飛到了天邊,去到那遙遠的荒漠,看見戚家如今最後一位將軍是何等的狼狽。

“降了?”他的語調格外平靜地重複,仿佛還沒有從這消息裡回過神來。

念軍報的秉筆太監已經額頭觸地、深深地跪趴了下去,禦書房裡的宮人們也無聲跪了一地,直到燕帝不陰不晴地勾了勾唇,“戚家家訓,為天子守國門,寧死不降,好一個戚有年。”

隨即,他冷下臉道:“傳朕旨意,戚有年投敵叛國,是為賊子,褫奪大將軍封號,奪國公爵,即日起,邊關大帥由禁軍統領……”

“……捉拿戚有年回朝,朕要將他腰斬於市,以告三軍——我大燕之人寧站死、不跪降。”

“……戚家家眷亦有叛國之嫌,關押大理寺,由刑部、大理寺、督察院同審。”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又道:“皇後戚雲裳,念其懷有皇嗣,禁足於長樂宮,由禁軍把手長樂宮上下宮門……朕要那宮裡,一隻蒼蠅都不許出入。”

“卡!”

甄迢從監視器後麵站了起來,往陸勳的方向來,手裡的劇本卷成一個圓筒,在另一手的手心敲了敲,同他道:

“天子一怒,當伏屍百萬、流血千裡,你這裡的情緒還不夠強,不夠飽滿,你要知道,從戚家手中收回兵權,是你從繼位就開始有的想法,去年胡騎來犯,你有意換了兵部、戶部尚書,其中要麼是與戚家有私仇者、要麼是中飽私囊的蛀蟲,為的就是斷戚家在邊關的路。”

“你要的是戚有年戰死邊關,未想到他寧可向敵人下跪、也不願讓邊關無數將士隨著他餓死關外,聽見這消息,你是快意的,這種快意不僅是多年來心願了得——還有能名正言順將戚雲裳這個膽敢背叛你的皇後打入冷宮的快意。”

“其實今天對你來說該是個好日子,是你的皇權終於不再受戚家掣肘的日子,可是偏偏,你從柳如意身邊的宮人得知了皇後跟貴妃的事情,你是憤怒的,這種憤怒一瞬間掩蓋了你心願順遂的那種快意,你隻覺得惡心,惡心戚家人。”

“當年你還是皇子的時候,戚有年給你當伴讀,他在比武場上少年風發、意氣如虹,一下子射箭就拔得了頭籌,勝過你的風頭,可是周圍所有人都在誇戚有年,甚至連先帝都讚他年少有為,於是你忍氣吞聲,跟戚有年稱兄道弟,終於得了先帝的喜愛,將你封作太子。”

“可你沒想到,你步步為營、布局這樣多年,眼看著這戚家氣數將儘,從來默不作聲、自進宮以來就是個好脾氣的皇後,竟然也敢聯合容家,給你戴這樣大的綠帽子,這一瞬間,唯有殺光戚家人,方能解你心頭之恨。”

“你說出來的每一個字裡,都是帶著恨意的,那些潛藏多年的、無人知道的陰影一直覆蓋在你的身上,如蛆附骨。”

……

仔細地跟陸勳說完這其中的變化之後,甄導給了他一點時間去醞釀這情緒,陸勳目光往旁邊一轉,登時看到風青玉往許嬌那邊湊,一時間那種自己喜愛的女人被皇後搶了的感覺立刻就上來了。

他給甄導打了個手勢,示意自己已經準備好了,甄導從副導那裡借過大喇叭,對著朝內的群演還有配角們說道:

“大家打起精神來!再堅持堅持!我們爭取早點收工,今晚回家看首播!”

眾人隨之振奮,紛紛朗聲道好。

甄迢這才放下擴音喇叭,給場記使了個眼色,場記又一次打板:

“《宮牆柳》第二十一場第四鏡第二遍,a!”

……

“我數著日子盼啊盼,從預告開始就盼到現在!哈哈哈哈哈哈終於讓我等到了!今晚誰也彆想搶我的遙控器!全家都給我追《宮牆柳》!”

“甄導又一部大作啊,之前那部大爆,不知道會不會提高大家的期待值,導致這一部高開低走呢?”

“唱衰的都給我走開!熏肉們衝啊!光是預告裡我們六爺的那個眼神,我就能抱著這部劇反複舔!我看完電視我再去給網播貢獻點擊!”

“嗚嗚嗚嗚我看到梨子下跪的那一幕我眼淚都出來了,能不能不虐女主?梨子快來姐姐懷裡,姐姐疼你!”

“我和諸位姐妹就不一樣了!我饞皇後和貴妃的身子!我下-賤!聽說前兩集就有豪華車,隻要能讓我看到一眼,我這輩子死而無憾了TAT!七情cp給我衝!喜怒哀樂是你!七情六欲是你!我在人間的一切全是你!七情女孩前來報道~”

“預告最後一景那裡是用許撒嬌的鏡頭結尾的誒……就那種黃粱夢一場的感覺,我總感覺我要吃到很大的一把刀,我不敢跳坑,可是劇照裡的後妃這對cp真的太可了,怎麼辦怎麼辦徘徊在坑邊緣的我是一個人嗎?”

開播前十多分鐘。

網友們再次興致勃勃地討論起了這部劇,劇組已經提前收工了今天的戲份,讓演員們也儘量有時間能夠看一看自己辛苦兩個月的成果。

許嬌和風青玉回到了那棟臨海的風家宅子,結果才進門,就聽見裡麵熱熱鬨鬨的說話聲,兩人這才知道,今天恰好風父出差回來,石唯雅正在忙裡忙外地張羅著做晚餐。

她的廚藝一點兒不比家裡的廚師差,隻不過平時都沒有那個興致,所以風青玉也沒享受過幾次口福,如今是看她和許嬌在劇組辛苦許久回來,加上丈夫回家,石唯雅心情極好,才親自圍了圍裙去廚房掌勺。

風父穿著得體的西裝、戴著極貴的寶石領夾,竟然一本正經地拿著個小菜籃,在廚房外麵剝蠶豆。

聽見有人回來的動靜,石唯雅探出頭來,麵帶喜意的說:“我就知道是嬌嬌和青玉回來了,你們倆演的電視劇今晚播吧?頻道我都調好了,咱們吃了晚飯一塊兒看。”

風青玉聽她先叫的許嬌才叫的自己,溫溫柔柔地笑了一下,應道:“好啊。”

倒是許嬌禮貌地喊了叔叔阿姨,換了鞋就也往廚房想去幫忙,卻被石唯雅趕緊推著往外趕:

“哎喲,這廚房人已經夠多了,你們平日裡工作能不那麼忙,多陪陪我就好了,倒也不用一個兩個的都往這一畝三分地裡擠,這兒油煙大,你們當明星這工作保養臉多費勁呐,乖啊,你快出去玩,留我們老兩口在這嘮嘮嗑就行。”

許嬌這才發現廚房裡沒人不是因為保姆們放假,而是石唯雅有意將人支走,就為了跟風父一塊兒做頓飯,她難得鬨了個大紅臉,出來就見風青玉等在不遠處,好像早就料到了這結局一樣,愜意地在那兒站著等她。

看到她的一時間,許嬌真有種自己是這大家庭一份子的感覺。

她不想讓風青玉誤會,走近的時候正想若無其事地經過,卻被風青玉抬手輕輕拉住了衣角。

許嬌轉頭想說一聲放手,下一刻,她的手機卻在風青玉的掌心出現:

“剛就想跟你說。”

“你手機落車上了,還是蘿卜細心發現的,喏,下次彆這樣丟三落四了。”

許嬌的話堵在了喉嚨裡,不得不咽下,改做一聲:“謝謝。”

眼見她拿了手機,越過自己往樓上的方向去,風青玉倚在樓梯邊,目光一直隨著許嬌的背影遠去,久久都沒有收回。

……

豐盛的晚餐之後。

石唯雅端著廚房新鮮切的果盤,放在茶幾上,聽見風父在問風青玉這演的是什麼劇,而牆壁上掛著的液晶大屏幕正在播放廣告。

“皇後是女主角吧?跟皇帝的很多妃子要鬥的那種。”風父平日裡看的財經頻道比較多,好在有時候也陪著石唯雅追一些狗血八點檔的劇,所以對古裝劇也有一定的認識。

根據他的經驗判斷——

風青玉這個皇後,肯定是女主角,而且肯定要跟很多的女人一起搶皇帝。

結果風青玉隻是笑著搖頭,正想解釋一下自己的劇情,瞥見旁邊的許嬌盯著果盤在看,她便抬手去拿了一塊插-著牙簽的蘋果,隨手遞到許嬌的唇邊,神態自然地接了風父的話:

“爸爸你一會兒看了就知道了。”

許嬌唇邊被那微涼的蘋果碰到,頗有些訝異地看著旁邊的風青玉,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給自己遞水果,但是自己都已經碰到了,再放回果盤裡去也不合適。

她隻能抬手接過來,小聲道:“謝謝,我自己來。”

石唯雅悄悄地用眼尾打量她們倆的相處,聽見許嬌客氣又禮貌地和風青玉道謝,她用眼神著急地催促了一下風青玉,示意:

這還沒拿下呢?

風青玉抿了抿唇,露出個無奈地笑來,對著石唯雅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石唯雅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

就在這時候,電視劇的前奏音樂響起,那是一首古風的純音樂,沒有歌詞,但是曲調卻嘔啞嘲哳,明明一個字都沒有唱,卻又仿佛將那深宮裡發生的一切都給唱儘了。

聽得石唯雅都說了一句:“哎,這歌兒有點味道。”

許嬌認真吃著蘋果,看屏幕上已經大後期處理過的鏡頭,第一集是仇詠梨跟家裡鬨著不願進宮的戲份,將一個有些小脾氣、小倔強的大家閨秀演的淋漓儘致。

一入宮門深似海,深宮會將一個女人身上的天真、單純全部洗掉,隨著那宮牆一樣,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最後變成最適合這深宮的顏色。

她隨手打開微博,發現《宮牆柳》的首播內容已經上了熱搜,鋪天蓋地都是仇詠梨的粉絲誇她可愛,誇她演技好。

許嬌剛咬掉牙簽上的最後一小塊兒蘋果,握著手機的指尖還沒動,手頭那根孤零零的牙簽就被旁邊的風青玉抽走了,隨後,一顆剝好的葡萄故技重施地放到了她的唇邊。

酸酸甜甜的汁水從唇縫裡不聲不響地透進來,就像這人不動聲色地滲透到她的世界裡一樣。

許嬌突然想起心理學上有個概念,叫做登門檻效應,講的是人一旦接受了他人的一個微不足道的請求,為了避免認知上的不協調,或者給人留下前後一致的印象,就有可能接受更大的要求,這種現象就像上台階、登門坎,一級級地往上走。

到了最後……

許嬌就會從接受吃蘋果、吃葡萄、到接受吃下風青玉。

她喉嚨輕輕動了動,不自覺地往後躲了躲,抿了一下唇,跟風青玉說道:“我吃飽了。”

風青玉揚了下眉頭,也沒有繼續強求,而是動了動手腕,將那顆剝好皮的葡萄反向放到自己的嘴裡,腮幫子動了動,她慢慢說道:

“這顆葡萄很甜。”

是葡萄本身甜,還是因為葡萄親吻過許嬌才顯得甜,這就耐人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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