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你的偏愛(12)(2 / 2)

“讓我想想,我這心思從何時起的呢……約莫是第一眼罷,第一眼見到師姐的時候,我就在想,我是見到神仙了麼?世間怎會有如此好看的人呢?”

看著她眼神裡癡戀的愛慕,聽見她那醉囈般的低語,許嬌的眼底卻是一片清明。

好像沾染了一身酒氣,連道服都被他撕破的人並不是她,她就這樣聽著夏驚蟄訴說對她的愛意,不悲不喜,毫無觸動,仿佛聽的是旁人的故事一般。

夏驚蟄話到一半,對上她那波瀾不驚的雙眸,語氣頓了頓,捏著她下頜的動作送了些,瞧著那白玉似的下巴上烙著的指印,她眼中浮出幾分滿足的神態來,又問麵前的許嬌:

“師姐怎不替我解惑?師姐還未說,你到底是不是神仙呢。”

許嬌見她暫止住了那瘋狂的行動,心中鬆了一口氣,心道這劇情或許還能再救一救,畢竟係統說了,她要是無法將結局修改成功,就會一本一本地繼續這樣穿越下去……

她隻想過自己安穩的快樂死宅日子,並不想到自己的裡體會這些驚心動魄、被主角連累的不得安寧,半夜三更睡得正香被腦內警報吵醒救人的生活,著實算不上好。

夏驚蟄聽見許嬌平靜地回答:“不是。”

聽著如此回答,她卻笑了,好像屋外的那些紅花石蒜都張牙舞爪地在她昳麗的容顏裡盛開,無端透出三分邪意來。

“可我卻覺著師姐是。”

她忽然另起了一個話頭:“昆侖古籍記載,上古時代,仙界諸神仍未隕落,天神感應天道、與天同壽,對人間生靈一視同仁,何謂天神?斬斷七情、斷絕六欲,以萬物為芻狗。”

“師姐聽聽,這像不像你?”

許嬌依然是平靜的回答:“我不是神仙。”

夏驚蟄微笑著反駁:“怎麼不是?昆侖一脈,連德高望重的教主修行三千年,亦斬不斷私情,做出與四長老苟且的事來,遑論座下弟子,各個瞧著眉清目秀,背地裡肮臟事數不勝數。”

“人間第一修仙門派尚且如此,何況他處?”

“隻有你,師姐,隻有你不同。”說到這,夏驚蟄眉間瘋狂稍稍掩去,像是乖巧的寵物一樣,趴在許嬌的身上,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撫摸著她的臉頰,好似親近的情人一般,連說話的口吻都是溫柔的。

她眼中露出幾分懷念來:“我祖母被村人所騙,以至去山間尋蜜時被黑熊奪了性命,回村時,我欲上前質問,差點遭人活活打死,村人皆是冷漠以對,唯有你路過,救下了我,帶我去了昆侖。”

“你教我入道,帶我學術法,那時我在想,師姐定是世上最善良的人。”

許嬌定定地聽著她懷念從前,並不出聲打斷,似是也想捋一捋這劇情線,想找出事情怎麼發展到現在這一步的。

可夏驚蟄的語氣卻在下一瞬改變:

“我非昆侖認可的弟子,入派難免遭人瞧不上,甚至受人欺辱,我日日帶著傷回到屋裡,不想讓師姐發現——”

“直到有一日,我看見師姐在食舍外救下了一條險些被師兄們打死的狗。”

“你將那條狗帶回身邊,從不問那狗出門去哪、何時回來,隻是定時喂飯給水……看見它受傷了便給它包紮,從不去尋緣由,當時我迷惑不解,不知師姐究竟喜不喜歡那條狗。”

“後來,人間洪水肆虐,蔓到昆侖腳下,長老率眾弟子而出,前去救洪,師姐跟了去,見那天災,卻並不如何觸動,如其他弟子一般無情。可回程時,你瞧見路邊有頭母牛要被人拖進屠宰場,身上還懷著小牛,卻一擲千金,將牛買下,帶去山林間放生了。”

“那一刻,我才明白,師姐心中仿佛自有一套準則,對這世間一切尺度,你都有衡量——”

“而我,和你救下的那條狗、那頭牛,其實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區彆。”

夏驚蟄的訴說停了下來,她的聲音愈輕,好像裡麵有化不開的愁緒和悲傷,那是她無法用語言描述的絕望,來自她曾經寄托所有希望的人。

她終於發現了她愛的人是那麼慈悲,又是那麼冷漠。

就像天神一樣。

她知曉一切,世間萬物得她垂憐,卻誰也得不到她的偏愛。

這樣的人,一旦感受過她的溫柔、她的好,又有誰舍得放開?又有誰不想獨占她的愛,讓她滿腔憐惜隻為自己?

夏驚蟄承認,自己是瘋了,她瘋了一樣想得到師姐的愛。

就在此時,許嬌仿佛歎氣一樣地輕輕說道:“夏師妹,你醉了。”她的聲線天生帶著柔和,隻稍稍帶了點柔軟的情緒,聽在人耳中,就是無儘的關心了。

夏驚蟄悶聲笑了出來,她趴在許嬌的身上,與她過分清明的、如今連怒意都消散,無悲無喜的眼眸對上,她道:“我是醉了,師姐願意騙騙我麼?等我酒醒了,說不定一切皆忘了。”

“你想我如何騙你?”許嬌垂下眼眸,睫毛如同河岸邊的水草,柔順地齊齊彎腰。

夏驚蟄順勢提出要求:“師姐可否說句愛我?”

許嬌毫不遲疑,語氣依然是淡淡的:“我愛你。”

夏驚蟄愣住了。

她眼中迷蒙的酒意逐漸退卻,連雙頰上微醺的酡色也消散了。

直起身來,夏驚蟄很輕很輕地笑了一下,尾音散在了空氣裡,快得讓人聽不清裡麵的情緒。

“師姐。”

她扯了扯唇角,笑得難看起來:“你真的沒有心。”

她以為聽見許嬌說一聲“愛”是她此生最大的奢望,結果這會兒得到了,她才反應過來,這是她這一生聽見的最殘忍的話。

這人的嘴唇明明那麼柔軟,連吐出的字句都像花兒一樣芬芳,可為什麼……卻冷酷地像毒-液呢?

許嬌這一聲哪裡是“我愛你”,明明是……我不愛你。

“我真是醉了,才會有這樣的癡妄——”

“罷了,師姐既然沒有心,有身子也是一樣的。”

說著,夏驚蟄撫過許嬌的唇,眼中的情緒徹底冷了下來。

許嬌隻覺唇間被她塞了個東西,正想用舌頭抵出去,那物事已經化開,融成了水,滑入喉間。

“你給我吃了什麼?”她問。

夏驚蟄憐惜地摸了摸她的發,笑得動人:“是個好東西,我聽聞師姐上昆侖前,是山間的狐仙呢,也不知那是什麼樣的美貌。”

“這是……化形丹?”許嬌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耳朵尖有些發癢,就連身後也有一處冒出癢意來,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身體裡出來。

緊接著——

有什麼毛絨絨的東西探到了身側。

許嬌睜大了眼睛,轉頭看去,見到一大朵蓬鬆的、帶著粉顏色的……尾巴?

等等。

這是自己的尾巴???

她還待分辨,那白裡透粉的長尾巴就被人一把攥住,與此同時,許嬌感覺到一股電流似的酥麻從後背躥上來。

夏驚蟄笑得邪佞,傾身對她慢慢道:“師姐不愛我,不知會不會愛自己的尾巴呢?”

……

小半個時辰後。

屋裡傳出一聲壓抑不住的泣音來,而後是一道帶著調笑意味的聲音:

“師姐怎麼不說話?是不喜歡自己的尾巴麼?”

“可我瞧你都高興地哭出來了,瞧瞧,這張綢布全都被你打濕了,連尾巴上的絨毛都理不順了呢。”

“師姐怎的又不說話了?”

不多時,一聲略沙啞的回答在極度壓抑中響起,聲帶都在顫抖,仿佛含著恐懼:“不……不喜歡……”

那調笑聲笑得恣意,不疾不徐地宣告:“可我喜歡呀。”

火紅的妖嬈花朵漫山遍野地開,朱蕊如蛇信,纖細的石蒜花碧綠的花莖亭亭而立,葉片凋零後,盛開出的便是如鮮血澆灌出的紅花兒。

這花盛開在險峻的懸崖邊,前方是萬丈深淵,從中衝出可怖的黑色魔氣,直入雲霄,將那碧藍的天汙成灰黑的顏色,時而有黑色不知名的鳥兒振翅從淵中飛出,發出嘶啞又淒厲的難聽叫聲。

前方是令人心悸的黑,崖後卻是恍如能燃儘一切的紅。

叢叢簇簇擁著的花海中央有一座小木屋,在這邪氣橫生的景象裡,這有棱有角的木屋,便也顯得不普通了。

此時,木屋裡四四方方的小窗子裡透出亮堂的光來,光柱投在門前的花叢裡,散發出一種令人窒息的詭異美。

花叢裡有魔氣凝聚,慢慢聚成一隻形狀不凝實的、看不出麵目的小黑球來,那小黑球用力一彈,便從土裡跳到了那唯一開敞的窗欞上,發出了輕輕的聲音。

“咕。”

虛虛實實的黑色小球上冒出兩隻大大的眼睛,往屋裡瞧去——

隻見這屋內懸著高高的燭台,象征著喜慶的粗紅蠟燭燃得劈啪作響,眼淚似的蠟油融得支架上、地上處處都是,顯見是不知燒了多久的。

室內貼滿了大紅色喜字,桌上擺著百合、花生、紅棗等凡間才有的食物,配著一壺雕花精致的銀壺,壺嘴細長,壺身嵌著紅寶石,附近擁著兩隻高高的小銀杯。

若是此時有凡人入此,定能認出這是人間方能有的婚房布置。

小黑球輕輕在窗棱上蹦了蹦,又發出小小聲的:“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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