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江山(5)(1 / 2)

虞燁有時並不太能懂許嬌一些話的意思。

但是以她的聰穎, 以及閱人無數的經驗來看, 稍加琢磨, 也能輕易地猜出,這位小殿下有些自戀的緊,似乎把自己那天恐-嚇她的玩笑當真了, 有事沒事就想起這茬,並且對自己很有一番提防之意。

先前隻是個不知名的小公主倒也罷了,如今既已是堂堂大燕的太子殿下, 自然不能像先前那般用言語隨意戲弄,她自己捧出來的人, 若是她都瞧不起, 其他人隻會覺得許嬌更加不堪大用。

虞燁借著內殿的燭火,在許嬌的床前定定站了許久才離開。

走之前,她不忘揮袖將角落裡的燈盞燭火都滅了。

人影離開,室內的光暗下來的時候,許嬌睜開眼睛,往外麵看了一眼, 或許是從莉莉絲那個世界開始, 對方過於放開的本性讓她已經習慣了被糾纏, 陡然看見這家夥如此地規矩, 她反倒有些不太適應。

但還好,她本也不是什麼太重-欲的類型,能這樣規規矩矩地將這個世界度過也不錯——

她將手臂壓在腦袋後麵,盯著床頂的帷幔在看, 想到白天這位虞大人一筷子肉都不沾的模樣,琢磨著接下來的幾日怎麼想個辦法給她補一補。

靜謐的氛圍裡,係統沒忍住出聲:“你現在……好像很關心女主角啊?”

許嬌點了點頭:“對她冷待或者忽略,很容易打出悲劇的結局,而且還容易讓她黑化引出諸如囚-禁、捆綁之類的奇怪劇情,那我為什麼不能對她好一點呢?這樣就算最後她對我情根深種,我也能選個讓自己舒服點的做法和姿勢對不對?”

係統:“……”

它聽見了撲耳而來的黃色。

或許是震驚於許嬌的改變之大,它沒繼續吭聲,許嬌自己一個人想著想著就想睡著了。

……

次日清早。

夏日的風透過窗子穿進屋裡,在這清晨就已帶了點燥意,許嬌被貼身的侍從們喚醒,便聽宮俄輕聲細語地來問要不要在屋裡放冰盆降暑。

畢竟許嬌是女子身,不如男子那樣陽氣盛、火力足,現在她才剛過及笄的十五,人卻還不如宮裡一些十三四的下人們高,一看就是身子骨虛的,即便已經被虞燁吩咐沐浴後用最好的香膏伺候著,平日裡吃食也多是進益的,但這種養法並不是三五日就能看出效果的,還得經年累月地看效果。

故而她們也有些不太能拿捏要不要在屋裡放些降溫的東西。

許嬌正在穿常服的外衣,伸手等人將自己的衣領、袖子都打理好了,正欲出聲說讓來點兒冰,就聽屋外傳來一道稍顯冷淡的聲音:

“還未到三伏天,上甚麼冰盆,殿下如今在屋內讀書學習,身邊還有人掌扇,不至於就這樣中暑,若是實在熱,著尚衣局將貼身的衣裳換些更輕薄透氣的料子便是了。”

聽見這聲音,許嬌身邊伺候的下人們皆是諾諾地低下頭去,雖然所有人都知道虞燁是明麵上掌握實權、能將太子拿捏在手裡的人,但是畢竟在許嬌的跟前,他們不好直接向著虞燁應些什麼,隻能低下頭去,等許嬌的吩咐。

許嬌神情很平淡,倒是不像一些剛碰到權力就迫不及待要露出爪牙的小獸那般,跟虞燁對著唱,隻是笑了一下,順勢應道:

“虞大人所言極是。”

“我聽聞前些日子南邊兒有郡縣發了大水,戶部呼籲除國庫開支作為援助外,朝中官員有餘力者也應出力募捐,我如今身為東宮太子,自當以身作則,傳令下去,將我本月的冰例換成銀錢,捐與戶部賑災。”

她已經這樣說了,旁人都以為虞燁該滿意了,誰知對方往這屋裡走了一步,身影擋住了稍許日光,讓這室內暗了兩分。

玄衣總帶著肅殺的意味,就這樣一步,竟如同閻王來取命似的,許嬌都輕易聽出身邊人放輕的呼吸聲,感受到她們壓得更低的頭顱。

彼時她的衣裳已經換好,許嬌迎上虞燁的目光,不經意用餘光將她的五官描摹而過,心想這人明明長得這麼漂亮,這麼有氣質,甚至自帶一股浩然正氣,怎麼就這麼招人怕呢?

就在這時,被許嬌看著的人開口了。

“殿下不必如此。”

“賑災一事,朝廷已安排妥當,大燕還未窮到連太子都得縮衣節食方能為繼的地步。”

許嬌聽得眉頭稍稍揚了一下。

她用稍有些苦惱的語氣說:“虞大人真難討好。”

真是女人心海底針。

虞燁眼眸深深地看著她,神情不像是帶有善意:“殿下身為太子,未來當繼承大統,是世間最尊貴之人,何必對誰曲意逢迎?臣當不得殿下‘討好’二字,此話傳出去,未免讓人覺得臣是挾皇室而令百官了。”

許嬌隻想笑。

好虛偽的話。

明明已經做了將許氏一族屠殺殆儘的事情,甚至隨著心意將自己立為太子,這宮裡上上下下都要聽她的、看她的臉色,完全是個名副其實的攝政王,結果現在反倒讓自己拿出太子該有的模樣來。

許嬌想,若是自己真鋒芒畢露了,或許她又會覺得自己狼子野心、圖謀不小,第一個就要將自己滅了吧。

她有些明白為什麼彆人都說“伴君如伴虎”了,在這有實權的人身邊待著,委實猶如夾縫求存,進一步不對,退一步也不行,隻能不斷絞儘腦汁想著折中的做法。

她又認真看了虞燁一眼。

這人正在消耗前幾個世界的女主角在許嬌這裡積累下的好感度。

等到許嬌確認她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或者是將這好感度全部敗光的時候,就是兩人再次如同初世界相遇的那般光景。

許嬌的目光不會再放在她身上。

虞燁許是冥冥中直覺到有什麼將要發生變化,但又一時半會兒捕捉不到,猶豫了一下,最終出口的內容竟然隻是問眼前的人:

“殿下何故如此看臣?”

許嬌眉目裡浮著淺淡的笑意,像是天邊的雲朵,隨便來一陣風就能將這些痕跡都抹去,就連語氣都是極隨意的:

“虞大人天生麗質。”

意思是,你好看我才盯著你看。

但她這話出來,殿內的宮人們卻抖抖索索地跪了一地,仿佛已經被催命的閻王將刀架在了脖子上,虞燁唇角緩慢拉開個弧度來,像是漸漸被指尖勾起的彎弓,弧度漂亮,又蘊含著致命的殺機和危險。

她輕聲道:“謝殿下誇讚。”

許嬌對周圍跪了一地的宮人們視若無睹,看虞燁沒有彆的意思,便往旁邊早膳的餐桌而去,留下虞燁盯著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收回唇角的笑意,在琢磨許嬌那話到底是輕慢自己,還是無心之言。

她沒能思考多久,許嬌的聲音就從堂內裝飾的簾子後方傳來:“今日是休沐日,不開早朝,虞大人昨夜辛苦為我守了一夜,不若留下一道用膳。”

虞燁還未開口,又有人進來,對她附過耳朵說了句什麼。

許嬌猜到這人或許是不會留下用膳了。

實權在握,卻又不是坐在那龍椅上的人,虞燁是做著個普通的將軍,操著皇帝的心,要忙的事情應該很多。

果不其然,那人剛說完,虞燁就看向許嬌:“臣還有要事在身,殿下慢用。”

許嬌還想跟她客氣一句,人已經轉身沒影了。

她隻能看著那扇門,半晌後放下手裡的勺子,單手托腮,不知在沉思什麼。

最近很閒的係統又冒了出來:“愛上你?情根深種?”

許嬌悠悠地回答它:“不種最好,我還懶得走感情戲。”

說完,她招手讓旁邊的宮人過來,吩咐讓廚房做了些東西送去虞燁的府上,就再沒有將心思放在這個人的身上,而是專心沉浸在自己的學習裡。

……

午後。

虞燁剛從刑部的大牢裡出來,聽著錦衣衛在自己的耳邊複命,坐在舊時將軍府的大堂裡,注意到管家招手讓人上來布菜,她便瞥了一眼桌上,見到全是素色,便執起筷子。

誰知剛嘗一口,人就愣住了,這道菜分明看著是瓜類,怎麼吃起來卻是……肉味兒?

她腮幫子動了兩下,眉頭就已經皺了起來,不知廚房在玩什麼把戲,竟然敢這樣違逆她的命令,明明她已經吩咐過這幾個月不想看見肉。

“當”一聲響。

是筷子拍在桌案上的聲音。

原本還在上表的錦衣衛都噤聲了,就連一直跟在她身邊的老管家都被她日益盛重的威嚴所攝,雙股戰戰,顫聲問這飯食可是不合口味。

虞燁不想遷怒旁人,隻說:“將今日的廚房主事叫來。”

管家卻是已經知曉發生了什麼,連忙為廚房的人求情:“虞大人,廚房……廚房這菜,並非是違逆您的心意,實是前些日子,太子殿下從宮中傳出消息,說是餐桌上見大人未曾對肉食動筷,猜到您許是不喜葷腥,故而特意給了廚房幾道食譜,讓廚房照著做,將這肉做成素菜模樣,還都是清淡的做法,就是怕您知曉,失去胃口……今日我鬥膽做主讓呈上來,實在是壞了規矩,您若要責罰,就罰我自作主張吧。”

管家說著就跪了下來,擦著自己眼角的淚,語氣裡帶了幾分心酸。

他是虞家被抄家的那天正好出門去采購,才避開了這禍事,本來都已經心灰意冷打算回鄉就此度過餘生,誰知虞燁念著昔日的舊情,又將他們這些還留下的人接回府中,而他是從小看著虞燁長大的,對她自然有種長輩的感情在裡麵,現在不忍心看到她報仇之後又落下這種後遺症,滿是揪心地往下說:

“您這些日子不食葷腥,人都瘦了一大圈,我實在是不忍看您如此,若是日後九泉下與老將軍夫人們相見,我也無顏告知他們,竟將小主人照顧至此……”

虞燁聽得表情變了又變。

但她還是第一時間將老管家扶起來:“鄒伯起來吧,我隻是這些日子遇上太多的事情,又逢盛夏胃口不佳罷了,並非是你想象的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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