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餘光去觀察湯尼的一舉一動和神色,發現他果真與這兩天其他相處的時候相比並沒有任何異樣。她也隻來得及用幾眼來打量,這位領頭的導遊很快推開大門,讓教堂內部的光景映入眼簾。
泉城本地教堂不算出名,當地居民大多又都在忙著操辦亡靈節,會在這時候來的就隻有寥寥一些遊客和信徒。
正在低聲與人談話的神父隨著大門開合而帶來的光暗變化投來視線,在看見他們進門時跟對方說了句什麼,也友好地笑著走了過來。
神父得有個五六十歲的年紀,身著肅穆的黑色長袍,一雙淺褐色的眼睛裡滿是平和,連臉上的每一道笑紋都更顯出和善。
一行人裡隻有卡洛琳在進門時蘸著聖水劃了個十字,神父也毫不在意,依次和幾人打過招呼後又道:“各位隨意,不必拘束,我還需去問候彆的弟兄姐妹,還容我請退。”
他們當然是表示不介意,神父便從善如流地走向了其他信徒和遊客,而之前留在原地那個,也隨著神父走來的舉動看過來了一眼。
南風:“……”
祝槐:“……”
不是,怎麼又是你?
金發青年顯然也認出了他們,他臉上還掛著那種有些捉摸不透含義的笑意,卻沒有要過來的意思,隻是駐足看了神父那邊一會兒,然後就往教堂側邊上的小門走去。
以他們現在的身份肯定是去不了那邊的,教堂裡又實在沒有什麼可看的,除了真祈禱了一番的卡洛琳,其他人都肉眼可見的無聊。而南風……祝槐之前的話放在這,他隻好裝模作樣地研究起了彩繪玻璃上的圖案。
所以當湯尼試探著問他們要不要去吃午飯——雖然以時間而言已經接近晚飯了——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其實他們也不算餓,廣場上有好些味道不錯的小吃攤點,每個人都墊了點肚子,也能當成半頓午飯了。
但總比把時間都花在這裡強!
“嗨,我想打聽一件事。”
趁著湯尼在跟手機那頭講話,祝槐走到了唯一一個不忙的隊友旁邊,“湯尼是一直跟你們在一起的嗎?”
身材高大的男人看她一眼,似乎是沒想到她會來跟自己搭話。
“是,”他惜字如金,“怎麼了?”
“……沒什麼。”祝槐皺眉,“就問問。”
她又走開了。
刀疤:“?”
湯尼跟司機打完電話,有點尷尬地摸摸鼻子。
“車開去加油了,”他說,“可能還有幾分鐘,再多等一會兒?”
“咱們往那邊走走也行嘛。”
祝槐笑眯眯地建議:“雖然節省不了多少時間,但也可以當散散步。”
來的時候沒有好好看過教堂周圍,當然得現在創造機會了。
跟她一邊的南風馬上附和,刀疤滿臉漠然,卡洛琳也沒意見,這提議就這麼稀裡糊塗地通過了。
天色之間已經能隱約看見一點夕陽的暉光了。
教堂外是一片片平平整整、無人踐踏過的蔥綠草坪,馬路旁的步行道蜿蜒通向遠處。這附近的遊客還是不多,所以當他們走近不遠處來回晃蕩著的那人時,一眼就能看得出他並非其中之一。
南風率先“咦”了聲。
這下其他人也都看過去,老頭跛了條腿,在原地背著手一搖一晃地兜圈,嘴裡哼哼唧唧地念叨著什麼。
他頭發掉了不少,一會兒就撓一下自己的瘌痢頭,衣服也沾了臟兮兮的汙漬,隻有腰間那串鑰匙被擦得亮得很,跟著他的動作丁鈴當啷作響。
“……超脫了淪入死亡歲月……湧出瘋狂之溪……”
他哼著亂七八糟的調子,傳進幾人耳中隻能聽個大概。
“盤旋在發亮的墓碑之間……那片墓園……”
老頭忽然猛地抬起了頭,才注意到有人似的看向他們的方向,露出個不剩幾顆牙的惡心笑容。他的一隻眼珠已經完全渾濁發白了,瘋瘋癲癲之餘也顯出格外的可怖。
他哼著不成調的歌,也不搭理他們,轉身就進了後頭的破房子。
“墓園……”
南風張了張口,“……說的是這墓園嗎?”
的確,墓地就建在教堂旁邊也很正常。
他們眼前有一小片柵欄,再往前就是形形色色的墓碑,隻是看那風吹雨打過的磨損痕跡,多少有點年久失修。離他們最近的還是老頭進的那棟小房子,也是一樣的破破爛爛。
“呃……”湯尼也有點啞口無言,“應該是守墓人吧?”
卡洛琳皺眉,“明明草坪打理得不錯。”
其他人都懂她作為教徒的言外之意——怎麼到墓園就變成了這樣子。
不過很快出現在他們麵前的麵包車截斷了這段議論,以單純旅遊的角度而言,這一天剩下的時間過得還不錯。
他們在湯尼新找到的那家餐廳好好飽餐了一頓,雖然不至於美味到什麼程度,可總比昨天好太多了。
回到酒店也是和前一天差不多的時間,祝槐窩在房間裡感慨了番為什麼現在不是斯卡蒂·格雷那張卡,畢竟以正常畢業的表演生而言,居然會精通黑客技術確實太不合情理了點。
好不容易挨過快兩小時,鐘表指針過了九,她拔了房卡反鎖了門,坐上電梯下樓,跟一早就等在大堂的南風見了麵。
兩人之前在聊天軟件上說好這個時間碰頭,再一塊去傑弗裡家。
祝槐也才問過了後者,據他說是男人醒了就陰狠地瞪著他試圖念念有詞,結果嘴裡布團都吐不出來就又被他給打暈了。
啊,King那多災多難的後脖頸。
過了這麼久,去看一眼總是放心點,順便也能問問當時到底是個怎麼回事。
“走過去也挺遠的,”南風嘀咕,“就不能再攔輛出租車什麼的嗎?”
祝槐:“走走再看吧。”
臨近十點,泉城平時應該沒多少夜生活,遊客來了隻好入鄉隨俗。街上行人相當稀少,好半天才能看到一個,更彆提出租車了。
路燈的間隔很遠,把燈柱和人都拖出老長一道影子,連那些掛在半空中的裝飾,在陷入黑暗的情況下也形如鬼魅起來。
有那麼一段時間,完全隻有他們兩個走在路上,聽著彼此的腳步聲,還有細碎的風刮過樹葉的摩擦聲。
【聆聽,請吧。】
[阿維絲(祝槐)]的聆聽檢定,63/80,成功。
“……怪了。”南風嘟囔。
顯然不止有她聽到了KP的指示。
祝槐還在側耳細聽,遠遠傳來的像是狗叫,又似乎有哪裡不太一樣。那聲音很快消弭在風中,仿佛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與之相反的是眼前,正掛在樹上微微晃動的影子在他們走近後變得明晰。
南風:“誰在樹上掛了個——”
他可能是想說布袋,也可能是想說木頭,但無論如何,在真正看清“那玩意兒”的時候,這些都不重要了。
先入目的是一雙腳。
那對沾滿血汙的腳腕被倒吊在某根粗壯的樹枝上,再往下就是有些破爛了的衣褲。
褲腿被扯開了,小腿肚啃得隻剩白骨,大腿更是東一口西一口地不成樣子。
開膛破肚後,腸子和其他內臟也流出來,讓空氣裡溢滿了難聞的血腥味。
吸引來的蚊蠅盤踞著嗡嗡作響,耷拉在地上的那些“內容物”上也都有著啃咬過的痕跡,至於雙手……無力地垂著,顯然已經死亡一段時間了。
視線再往下。
他們都看到了湯尼那張驚駭到目眥欲裂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