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臥之內的唯一一扇窗戶大開著,床鋪上就剩下了光禿禿的床墊。被扯下來的床單綁在窗邊的床柱上,打了個還算結實的結後,似乎是被誰拖拽著垂到了窗外,在夜風中獵獵作響。
胡亂擰成一股的床單還蹭上了血,完全不打算加以掩飾後,一切再昭然不過。
要真是如此也就罷了。
旁邊的牆壁上,留下了一個龍飛鳳舞的、大寫的“Z”,對方還有閒心用兒童蠟筆在旁邊畫了個十分潦草的鬼臉。
兩顆黑豆似的眼睛斜向一旁,對鉤一樣的嘴巴,還有眼睛旁邊的星星。
十足的挑釁,十足的囂張。
傑克:“………………”
這日子沒法過了!!!
*
祝槐在草叢裡找到了自己藏起來的紙袋,這才鬆開了那塊用來堵住傷口的破布。
槍傷還是有點疼的,所幸不是貫穿傷也沒有打到動脈,子彈隻是擦著她的胳膊過去,鑽進了牆裡。
即便如此,深度也頗有幾分可觀,不過就是因為這樣,她才能借機先在主臥裡故意留點血跡誤導傑克,再趕在他上樓前躲進另一個房間,趁著對方查看時從窗戶離開。
反正隻是二樓,她需要的就是下降一點高度好緩衝跳下去時的衝擊,床單足矣。
哦,還留了點小小的紀念品。
那一槍打掉了她三點HP,KP隻在中途這麼通知了一聲,這會兒才重新冒了頭。
【如果你能搜集到急救用品,可以過一個急救檢定。】
祝槐:“……”
她哪來的急救。
笑死,根本沒點。
“用不著。”她說。
她賭急救那隻有30的基礎值還不如自己動手,不過基礎值好就好在也可以加上她60的手|槍技能當作接受過這方麵的培訓,足夠解釋她所作所為的合理性。
她這幾年早就跟薑薇學了不少急救的常識,處理這點傷口綽綽有餘。
才買的那件衣服被祝槐毫不留情地用匕首沿著縫紉線扯開了,用幾塊布條按壓止血後,她才收拾收拾把東西歸攏到袋子裡,起身走向了街角的自動販賣機。
煙酒和飲料的售賣機是挨在一塊的,她挑了罐酒精濃度最高的,又到旁邊買了兩瓶外地牌子的純淨水,重新環顧一周,找了片僻靜且白天也應該不會有什麼人去的灌木叢。
祝槐單膝跪在草地上,脫掉破損了的外衣,把東西都在麵前放好,剛咬上一團布條,拉開易拉罐拉環,就聽到KP又來刷存在感。
【我覺得可以進行一個意誌檢定。】
祝槐:“?”
她看著像是需要過的樣子嗎?
KP:“……”
差點忘了這位前兩次六親不認毫無波動的SAN值。
【您繼續,您繼續。】
他訕訕道。
祝槐沒再管他,直接對準傷口將酒液倒了下去,刺痛感瞬間紮得她低低地悶哼一聲,但她的手還很穩。
湊合著倒完了那罐酒精飲料,她又用那兩瓶水衝洗乾淨傷口和周圍的血跡,這才用剩下的布條綁上去,重新包紮過。
如此一通下來,血腥味被衝淡了不少,又被酒氣蓋過,基本上是不太聞得出來了。祝槐吐掉咬著的布條,將這些沾了血的東西收集到一起,再脫掉手套,換上了另外一件乾淨外套。
還好她有先見之明多帶了一件。
這些充其量隻算得上緊急處理,祝槐起身到路邊將破布和可以當作她身份證據的那幾件衣服都分開扔進遠近的幾個垃圾桶,紙袋也乾脆一並處理了,這才掏出手機,開始查最近的藥店。
她的運氣還可以,五百米外就有一家24小時營業的藥店。前頭做的準備工作派上了用場,她還戴著帽子,看上去不怎麼起眼,提著酒精藥膏和繃帶去結賬的時候店員都沒有多看一眼。
祝槐是有點享受生活或者說及時行樂的閒情逸致在身上的,畢竟以她自己的說法,十多年都過來了,哪還怕什麼小風小浪。鬨了驚心動魄的這麼一出還受了傷,她甚至有心情在出了藥店以後去旁邊的便利商店買了盒冰激淩犒勞一下自己。
又冰又軟的奶油融化在舌尖上時甜絲絲的,緩解了不少傷口處的疼痛。
祝槐邊走邊吃,一勺勺地很快挖見了底,把空盒連勺子丟進垃圾桶,就掂了掂兜裡那個小包裹的分量。
她指不定還得跟傑克說聲謝謝,不然還真沒這麼快能發現是那塊瓷磚底下藏著東西。
不過嘛——
她想象了一下對方現在的反應。
前提是沒有被氣死。
祝槐還在思考今晚應該回酒店還是去什麼地方暫住。她現在有理由懷疑傑克的可能人選,要不是那家夥拿著槍怕近距離走火,她也得防著自己被看到,備選範圍就簡單多了。
分岔道在下一個路口,她還有一點時間考慮。
結果就在轉過拐角的刹那間,祝槐差點撞上幾乎在同時拐向這邊的人。
“?!”
“哎!”
伴隨著小聲的驚呼,兩人不約而同地倒退半步,這才避免了真來個撞車的悲劇——也就是這半步,在路燈燈光下一晃,祝槐看清了對方的長相。
這泉城可真夠小的。
或者該說大家都趁著這會兒當獨狼呢?
“晚上好,”祝槐若無其事地打了個招呼,“阿狄森。”
她看了眼南風身後。
那是礦泉井區的方向。
南風的心理素質就沒有她這麼好了,帽簷又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他聽到聲音才知道是誰,麵色尷尬地摸摸鼻子,“咳、咳咳,晚上好啊貝奈特……”
“舞會不好玩嗎?”
祝槐的惡趣味上來了,故意問道:“我看你挺受歡迎的嘛。”
南風:“………………”
不要在這種事上鞭屍啊!!!
“就——就那樣吧,”他打著哈哈,臉上滿滿都是招架不住女孩們熱情的後怕,“我有點累了就跑出來了。啊,這麼說來,你是……”
“我就不能是同樣的理由嗎?”祝槐反問,“我還專門回了趟酒店換衣服呢,彆告訴我你完全沒發現我不在啊,我會傷心的。”
“這不能怪我吧!”南風語氣委屈極了,“我跳了幾首好不容易才突出重圍。既然碰見了又這個點了,一起回去?”
她歪歪頭,“好啊,我沒意見。”
祝槐笑道:“但是三人都在的話,隻有兩個人先走了是不是不太好?”
“……”
南風的臉色瞬間變了一變。
“三個人?”他馬上問,“你說這裡有第三個人?難道就是可能殺了湯尼的——”
“不。”祝槐不緊不慢地打斷了他,“是你遲到的前一天晚上去見的那個。”
南風張了張口,臉上又是不解又是疑惑,顯然要解釋什麼,祝槐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算了吧,她今晚可懶得演了。
“我當時就在想了。”
她說:“你明明根本不懂酒也不會喝,為什麼突然去酒吧呢?”
“除非是有人約你在那裡碰麵,那天的酒吧要找個角落也很容易,可惜剛出房門就被我給截胡了。”
“所以你隻能等回房以後再出來,這麼一來一回還挺耽誤時間的,這樣就可以解釋你的遲到了。”祝槐歎氣,“另外,我必須得說,你岔開‘King’話題的方式真的很蹩腳。”
“想想你藏起來的那本書,‘尤克特拉希爾’,或者‘世界樹’——你們跟這個組織脫不了關係吧。”
南風:“……!!!”
他的臉上理所當然地浮現出沮喪和懊惱,不過祝槐現在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
“請我的那杯酒其實是為了引起同伴的注意。”她說,“知道他太相信我肯定會露餡,所以故意讓我留心他,假如我是那個幸存者,同時也能誤導我以為瞞住了自己的身份沾沾自喜,進而暴露更多線索。”
隨著她的一字一句,原本趁機藏身在巷間的青年緩步邁出了黑暗,離開那張帶笑的麵具,他此刻的神情冷若冰霜。
“而如果我真的去聯係你,你就可以知道我對他起了疑心,先一步作出應對——”
“我說的對嗎?”
祝槐笑問。
“洛佩茲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