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天堂鳥(九)(2 / 2)

祝槐一笑。

山人自有妙計。

“對了,”她明知故問道,“你槍法怎麼樣?”

塞繆爾還沒回答,哈維先中肯地評價:“反正比我強。”

“那就沒問題了。”祝槐說,“行動開始?”

“但真能引開嗎?”桑德拉皺眉,“他剛才一看到人離開就不管了。”

祝槐“唔”了聲,“試試唄。”

他們站得離那還在左顧右盼的屠夫麵具人不近,說話也沒有太過避著,結果後者真就不管不顧,居然在暴躁中流露出了幾分佛係的氣質。

她不由得有點好奇——這家夥守在這裡,到底是出於自己的意願,還是誰的命令呢?

祝槐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那強壯過頭的屠夫麵具人,他們已經來到了附近,離估量出的“勢力範圍”隻差個幾分米的距離。

在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就率先向前走去,薇拉驚訝地“誒”了聲,下一秒——

鞋尖踏過屠夫心裡劃定的那根無形之線的那一刻,他猛地抬起頭來,嘴裡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祝槐馬上又往後退了退。

其他人:“……”

屠夫麵具人:“???”

他反應也不是,不反應也不是,還來不及提刀向這邊走就愣在了原地,叫人居然能從那張笑臉麵具上看出呆滯的表情。

半晌,見她再沒有其他動作,他又將信將疑地收回了手裡的卷刃菜刀,正準備轉身,祝槐哼著歌往前邁了一小步。

薇拉:“……”

毫無殺傷力,侮辱性極強。

這是她個人的一小步,卻是踩在屠夫麵具人麵子上的一大步。他頓時暴怒,正欲發難,就見對方再次很禮貌地退開了。

梅開二度。

……?

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每次剛準備走開就敏銳地感受到那侵略者的靠近,趕緊又急赤白臉地回身要砍,然而總是不等行動就被先一步避讓。

轉過去、轉回來、轉過去、轉回來,係著個廚師圍裙的屠夫幾乎在原地轉成了個加粗版小陀螺。但凡在那塊地上插根鋼管,說是在跳鋼管舞都指不定有人信。

屠夫麵具人:“?????”

這麼來來回回地折騰,大羅金仙都得給憋出火來。他乾脆不轉了,就站著乾瞪著她,兩個黑洞都快要冒火,祝槐見狀更是不著急了,她慢吞吞地向前邁過半步,十分囂張地衝他勾了勾手指。

哈維:“這真能——”

他的懷疑馬上就被屠夫麵具人突如其來的舉動打斷了。

——效果好過頭了!

屠夫跺了兩下地,伴隨著一聲長長的戰吼,整個人就像猛牛出欄一樣低著頭衝了過來。

祝槐:“閃開!”

她自己在他抬手的一瞬間就轉過了身,其他人閃的閃躲的躲,堪堪避開屠夫麵具人嚎叫著衝來時狂亂揮舞著的那把菜刀。

已經預先朝著既定方向走了一段的塞繆爾在她經過身邊後立即跟上,反手拖來旁邊斜在牆邊的客房服務車,讓它橫亙在了兩人與屠夫麵具人之間。

兩米來長的多功能布草車擋住了屠夫的路,但起到的作用終歸有限。他隻怔愣了兩三秒,隨即怒吼著一腳踹翻那架手推車,踩著就跨了過去。

耽擱的時間隻夠他們再拉扯出十多米的差距,塞繆爾轉頭正想說些什麼,就見她已經不聲不響地擰亮了手電筒。

光線猛地向斜前方晃去,循著望去的塞繆爾在意識到它指著哪裡的同時眼神微動。

屠夫麵具人塊頭雖大,速度比起先前那侍者居然也不弱半分,眼看彼此差距越來越近,他渾身血液都在沸騰,任何擋在自己與獵物之間的障礙都恨不得直接撕個粉碎。

當然也包括某種意義上的“同類”。

橫空殺出來的身著晚禮服的女人被他看也不看地狠狠一推一握,頸骨折斷的聲音清晰地回蕩在走廊裡。霰|彈槍在地上摔出了三四個回旋,連她的笑臉麵具都在牆上撞出了些微的裂縫。

更可怕的是強悍的生命力讓她哪怕在受到這樣的傷害後還沒有立刻死亡,吃痛的尖叫被落在身後,經久不衰地幾欲刺破耳膜。

也正因為這尖叫。

——他漏掉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清脆斷裂聲。

搖晃的手電筒燈光下,其他物件也漸漸能辨明了,屠夫顧不上這些,他隻在一低頭的功夫裡,從休息廳內那些鬼魅般的黑影中忽然瞧見了一抹更加接近地麵的陰影。

塞繆爾的槍口處還彌散著未滅的灰白硝煙,比消|音器掩蓋下槍聲更尖銳的是水晶和玻璃摔落時炸開的脆響,晶體碎末在空氣中緩慢四散。屠夫麵具人痛苦地嚎叫,後背上陡然而來的壓力擊斷了他的脊柱。

壓在身上的水晶吊燈足有兩百公斤,曾經被光斑晃過、又由子彈精準命中的吊鉤焦黑著滋滋融化,但屠夫仍在不死心地掙紮,試圖掀開它爬也要爬出來。

[斯卡蒂(祝槐)]進行手|槍檢定,46/40,失敗。

祝槐:“……”

她還是自己來吧!

那巨大的水晶吊燈限製了麵具人的閃躲,她本人的槍法比起角色卡是精進過的,眼瞧著第二發子彈就沒入了對方的後背。

屠夫似乎沒有就此死亡,兩手痛苦地抓撓著地麵,但他們的目的本也不在完全殺死對方——鬼知道要花多少功夫,乾脆也不在此糾纏,三步並作兩步,衝向了正對麵的樓梯口。

這裡應該是那個充當了炮灰的晚禮服麵具人負責的區域,至少除了她以外再不見任何影子。而一旦進入樓梯間,事情就變得簡單很多了,連下兩層後就是直通走廊的那扇門——他們在入住時都看過酒店的大致地圖,這是到拍賣廳的最短捷徑。

二樓也是一片狼藉。

但大約是因為這裡沒有幾間客房,血汙反而比他們所住的樓層少上太多。如果這還不夠保險,祝槐在觀望後推開的那扇小門就意味著他們已經看到了目的地的一絲曙光。

她的視線忽然在回頭時一停。

有一瞬間,她確信自己在走廊上掛著的那幅畫邊角看到了某個標記。可它有如浮光掠影,再定睛瞧過去時就了無蹤跡,讓人以為是自己眼睛出了錯覺。

……當你懷疑它是錯覺的時候,它往往就不是錯覺。

“到這就可以了。”

奇怪的預感放在一邊,祝槐開口說了到這裡起的第一句話,她笑道:“拜托你放個風,有個什麼知會一聲——鳴槍示警也行,彆讓撤的時候太麻煩。”

這是員工工作間,比起外麵的淩亂景象,桌上隻有幾個瓶子被碰倒的樣子實在整潔太多。看牆上的示意圖,對麵那扇門後就是連通拍賣廳的走廊。

“你要一個人去?”塞繆爾問。

“於情於理,當然是我自己去更好。”祝槐已經轉過了身,“都到了這裡,也不會有什麼危險了,有事我會想辦法製造點動靜的。”

才怪。

不過——她想有也不會很難解決。

有一刹那的寂靜。

除了放在桌上那應急手電照亮的一小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裡,一切都變得不太分明,無論是麵前的那扇門,還是無聲流淌著的情緒。

祝槐不甚在意地掃了眼周遭,她指尖正要挨上門把,忽然聽到身後那人問道:

“就像當初讓我相信你一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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