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考的時候頸椎有點酸,”她說,“扶一下不礙事吧?”
KP:“…………………………”
見鬼啊!!!!!
“你們說主持人和玩家都被規則所限製,”祝槐說,“也就意味著那是某種‘法則’。”
“於是大家通常默認這是往後的行事信條,甚至要自發地約束自己,而不會探究存在的原因。這就是慣性思維。”
“話說回來,為什麼會有‘禁止超出遊戲思維’這種規則存在呢?”
還指定了是在“NPC”們的麵前。
“告訴我,”她笑道,“應該不是為了避免他們意識到一切的‘真相’吧?”
這是一場精心的、針對那些在場外注視一切又參與其中的居高臨下者的騙局。
是,她超遊過,也付出了相應的代價。法不責以往,她如今可是洗心革麵地去演戲了,最後因為反被“NPC”主動抓住一點小痕跡全部崩盤,又怎麼能怪她呢?
要怪就怪……比起適應規則,她更喜歡創造規則吧。
“現在我有個問題。”
祝槐問:“如果對方自己意識到了真正的實質,那還叫‘超遊’嗎?”
07號回答不了她,他也不能回答她,因為那就代表了承認,可以去除一些桎梏的承認。
但祝槐也不需要他的答複了,沉默足以證明一切。在被認定她就是“卡蓮”之時,她成功地利用這點掙脫了那種無形的束縛。
她轉過身。
塞繆爾的氣息忽然亂了。
他在一刹那想起了很多,最後浮現出來的竟然是清晨的警局。
他一心惦念的隻有獨自背負的仇恨,連聽到自己要跟著的是哪名警官也應得很不走心。大概就是因為這個,他才會被分派給名聲最出格的那位。
可一切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明亮的日光裡有其他警察在來來往往,他順著領路人的視線方向看到了他們要找的那個人。他不記得之後消失的嘈雜,但還記得先對上的眼神裡那清新溫和的笑意。
……他曾經真的以為可以就此脫離絕望的邊緣。
這是完全不同的情形。
靜得隻聽得到兩人呼吸的房間內一片陰沉晦暗,冷意沉甸甸地沁在空氣裡。那人隨著回頭轉身時,噙著意味不明的笑意,上挑眼梢居然在暗夜中帶出了點隱約的妖異感。
長相不同、眼型不同,連神采都不同。
——卻奇異地,與他印象中的那雙眼睛重合在了一起。
“問話語氣沒變還退步了,”她說,“那時候好歹知道道歉呢。”
塞繆爾:“你……”
心臟一瞬間的劇烈搏動蓋過了他想說的話,而在再度開口之前,他看到了她指間轉著的、與哈維拿出的那枚幾乎一模一樣的五十美分硬幣。
抵在食指與拇指之間的硬幣,隻是輕輕一彈便向上高高拋起,在黑暗裡反著光,飛旋出一道細長的直線。
祝槐一抬手,精準地讓它重新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依舊是正麵。
塞繆爾一動不動地看著那圖案,半晌,終於將視線轉回到她的臉上。
那一刻,所謂的習慣究竟是她故意給自己設定的破綻還是真的無意識而為之,都不重要了。
失去了一隻手的加爾·特裡在他麵前提起那次俄羅斯輪|盤賭,要不是維爾萊特及時按住,他差點卸掉對方的另一邊胳膊。
看出他鬱結怒氣的黑手黨老大坐在桌子另一側,不以為意地撣去雪茄的煙灰,隻說這是他們黑手黨的處事方式。
接著,他們聽說了那日在賭場真正發生的事。
以及那一手高超的千術。
“像這樣讓硬幣高速旋轉,同時向上拋出。”祝槐說,“理論上,隻要足夠熟練,它再落下時朝上的麵就是你拋起的那一麵。”
她挑眉道:“我管這招叫‘穩定硬幣’。”
“是啊。”
“抱歉,和你想象的有所出入。”看著對方複雜的神情,祝槐勾勾唇角,“這才是我。”
甚至都不能說是真正的。
笑容是戴久了就摘不下的麵具,不會讓他人察覺到所思所想的端倪,友善又好用,安全而有效。
運籌帷幄的另一麵是並未動過感情,她所習慣的是利用能利用的一切,這樣就能達成自己的目的。
從來如此。
塞繆爾:“……”
沉默持續了很久,就在祝槐以為他不會再開口時——
“……我早就知道了。”他說。
就像是一塊多米諾骨牌。
塔頂的那句話引發出龐大的連鎖效應,他在一次次回想中開始意識和了解到原本被忽視的角落,漸漸拚湊出的卻是有點陌生的形象。
表象之下,何為真實?
他執著的不再僅僅是年少帶著欣賞的仰慕,而是最後露出的那一點危險的端倪。
一如那枝玫瑰。
美麗的是它的花瓣,但最後真正令人無法忘卻的,是突兀間來自花莖的刺痛。
這根小刺被刻意留下,起先是為了蓋過那些還未察覺就已死去的心動,偏偏日複一日地在輾轉的不眠之夜裡瘋長。
他再也沒有走出那片荊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