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點頭:“就是這般簡單。”
圍觀者詫異:“烏龜尿、炭灰、鹵砂,單憑這三樣就能融化石頭?”
“融化石頭做不到,但深入石頭,在上麵留下一一分印記是可以的。若用在木頭上,印記會更深兩分。”
眾人恍然:“那剛才小郎君的點火燒衣……”
李承乾張開手臂轉了一圈:“阿翁瞧,我裡頭雖穿得厚實,但外麵罩的卻是一件單衣,這是為今日表演特意準備的。”
李淵怔住:“衣服有門道?”
“衣服沒有門道,就是普通的衣服。但我點火的位置是經過挑選的。裡頭藏了東西。”
他招手讓裴行儉另取一件衣服來,將一顆小丸子塞進衣袖,然後點燃衣袖,火光乍亮,再將火撲滅,衣物無損。
李淵將丸子撚在手心,卻看不出有什麼異樣。
李承乾輕笑:“這是從樟木中提煉出來的,叫臭丸。可用來驅蟲驅蚊,放在衣櫃裡能防止衣物被蟲蛀咬。燒衣送客的秘密便是它。用衣服包住它點燃,可以使衣物無損。不過這戲法也有弊端。不能燃燒太久,隻能一小會兒,否則衣物還是會被燒壞,戲法也就穿幫了。”
眾人驚訝:“就這麼一顆丸子?原來這些看起來神乎其神的術法,其竅門都這麼簡單啊。”
“那種蓮術呢!小郎君,你剛剛讓蓮子開花的手段也這麼簡單嗎?”
“對啊,小郎君快說!”
“那個要複雜些。”李承乾搖頭,取出一顆蓮子,繼續道,“蓮子是經過挑選的,個頭要大。”
他借助小刀將蓮子殼切開,內裡自現。
眾人怔愣:“這是……”
“裡麵塞了東西。將蓮子取出內芯,隻剩一層表皮。然後用通草做成荷花與荷葉,再用綠線做荷花梗,把它們緊緊紮在一起。
“然後將之塞入蓮子內殼,再將內殼黏起來,做成完好的模樣。碗中放熱水,熱水會將粘結處融化,蓮子殼破開,通草因吸熱膨脹,便會浮出水麵,就是開花的模樣。”
眾人無不驚歎。彆的便也罷了,誰能想到,這讓大家篤定必是仙人手法的種蓮術也不過是一場雜藝。是的,雜藝。已知竅門,再來瞧這些“仙術”,與雜藝無異呢?
柳寶林瞄了眼吳峰,斂下目光,狀似無意感慨:“這麼說來,種蓮術也不過是製作的手藝略精湛些,無甚神奇了。怪不得小郎君將之比作街頭騙人的把戲呢。可不就是嗎!”
眾人下意識點頭,轉而想到某點,不自覺看向吳峰。
若這麼說,那以這些手段讓他們認為是活神仙的吳峰,豈不也是在騙人?
吳峰:……
他必須做點什麼,不能坐以待斃,仍由眾人將“騙子”的帽子直接蓋死。
“小郎君果真聰慧。”吳峰麵上一派淡定,語氣平緩,仿佛並沒有被李承乾這番表演所影響,甚至臉帶笑意,露出讚許,很有幾分寵辱不驚之態,頗讓人另眼相看。
但唯有他自己知道,藏在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微微顫抖,暴露了他真正的想法。是震驚,是不悅,是憤怒,是審視。
他將目光轉向道具:“這些戲法皆是我經年研究,小郎君能在短短時日內將其破解,實屬不易。小郎君今日的表演著想讓人大開眼見,不知小郎君的戲法是否表演完了?”
完了……
這兩個字旁人聽來很是平常,尹德妃與張婕妤卻是頓了頓,互視一眼,皆從對方目光中明了其意思。
若李承乾已經表演結束,也便代表他肚子裡沒貨了。那麼……
張婕妤眼睫顫動,眼珠轉了轉:“我想起來吳博士之前還能讓靜水沸騰,不知小郎君可也會?”
尹德妃接著說:“小郎君不但會吹燈複明、寫字入石、燒衣送客,便連種蓮開花都會了,怎可能不會靜水沸騰?小郎君,你說是不是?”
兩人目光灼灼看向李承乾。
眾人被她們這一說,也覺如此,紛紛附和:“是啊,小郎君這麼厲害,肯定會的。”
“小郎君,不知這靜水沸騰是如何做的,可否也給我們演示一下?”
“小郎君,你就告訴我們吧。不然我們心裡一直記掛著。”
……
眾人都是會被帶動的。柳寶林能三言兩語將大家的視線轉移至吳峰,她們也能依樣畫葫蘆。尹德妃與張婕妤瞥了眼柳寶林,心頭嗤笑。
這人倒是有幾分姿色與手段,近兩年後宮除她們外,也就柳寶林還能時不時得聖人寵幸一一。便是如此,也是無法與她們抗衡的。
寶林不過正六品,同她們的位份不能比。這人哪來的膽子與她們相爭?以為今日濟濟一堂,便能借這個機會使手段出風頭,叫聖人看在眼裡了嗎?
嗬!這點小動作未免也太叫人看不上眼了些。
李承乾眯了眯眼,嘖,這不就是把他架上去,不給他拒絕的機會嗎?眼見他將壓軸的種蓮術都展示出來了,以為他會的隻有這些,認定他沒有彆的存貨了?
這打的什麼主意,他可太清楚了。雖說他已經戳穿了吳峰大半的戲法,可隻需有一樣沒破。她們就能找到機會從中轉圜。
吳峰垂眸,餘光掃向李淵。
靜水沸騰不過是小把戲,他真正想要提醒的東西,此間唯有李淵知道。
而李淵此刻也確實想到了:那日的種子發芽。
李承乾哼哼兩聲,轉頭打斷李淵的沉思說:“阿翁的酒冷了,我為阿翁溫酒。”
尹德妃嘴角勾起,這是破不了靜水沸騰便顧左右而言他,想混過去?尹德妃怎會給他這個機會,笑著開口:“小郎君,溫酒這等事有婢子呢,何須你動手。你看,大夥兒都等著,不如你先揭秘戲法?也免得諸位姐妹們心癢難耐。”
“急什麼!”李承乾不滿地瞥了她一眼,對李淵說,“阿翁,我這溫酒的方式與尋常不同,乃是用雪來溫。這法子內侍宮婢可不會,必須我來。”
眾人驚愕:“用雪溫酒?雪這麼冷,如何溫酒?”
“是啊,小郎君是在說笑嗎?”
“呀,我知道了。莫不也是戲法?什麼戲法竟能用雪來溫酒?”
李承乾沒回答,提著酒壺往旁邊走了兩步,將之放在雪堆裡,沒多久雪中開始冒出熱氣,待李承乾再把酒壺提回來,酒竟然真是溫的。
眾人瞠目結舌:“這……這雪居然還能溫酒?”
李承乾得意洋洋,轉頭喚了聲:“老裴!”
裴行儉將雪堆掃開,但見下頭皆是白色石子。他拉著李淵上前觀看,石子冒著熱氣,隱約還有劈裡啪啦如同木柴燃燒的聲音。
“阿翁,這是石灰石。我與你們說話的時候,悄悄讓老裴埋進來的。這種石頭遇水會產生大量的熱,熱量會將酒溫熱。這便是雪中暖酒。”
李承乾眨眨眼:“阿翁是不是覺得很耳熟?”
李淵抬眸,他又道:“所謂靜水沸騰也是一樣的道理。將石灰石丟進水裡,水受石灰石釋放的熱量影響,自然就沸騰了。”
李淵轉頭讓人抬來水缸,將石灰石丟入缸中,果然如李承乾所說,水麵瞬間沸騰起來。
尹德妃張婕妤臉上表情一僵,心一點點往下沉。
怎會……怎麼會……
李承乾目光掃過吳峰,仰著小腦袋說:“阿翁,不隻吳博士的戲法我會,彆的戲法我也會哦。”
李淵挑眉:“還有彆的戲法?”
李承乾點頭:“有的。阿翁且看我表演。”
李承乾蹬蹬又跑回台上,接連表演彩巾變魚、巧變飛鴿。這倆是後世魔術中常見的,現今民間雜藝人裡也有類似的節目,不算十分稀奇,卻也有趣。
然後是“愛吃糖的木簽”:將糖和細小的木簽放入水中,木簽會自動遊向糖果,就好似在搶糖吃。
更有“紙杯燒水”:紙杯中放入少量水,置於蠟燭上火燒,水沸騰了,紙杯卻無恙。
前者是因裝水的容器為淺碟,糖在水中融化,糖溶液的密度比水大,會往下沉。這個過程中引起水流變化,水的運動方向在木簽下方形成循環,促使它們朝糖靠攏。
後者看似與雪中暖酒差不多,原理卻並不一樣。紙杯是李承乾特製的,但秘密並不在紙杯。單純是因為紙的燃點至少要達到130度以上。而水的沸點在100攝氏度。所以能夠造成水沸騰而紙不燃燒的效果。
對於這兩點,解釋起來略為困難,李承乾不過五歲,說得不儘不詳,聽得眾人雲裡霧裡,但基本要點算是聽明白了,紛紛拍手叫好,稱讚不已。
“這些算什麼,我還會更厲害的呢!若是演示出來,一準嚇呆你們。”
眾人驚歎:“小郎君還會更厲害的?”
“當然會!家雞變鳳凰聽說過嗎?讓雞褪去自身的雜毛,長出五色毛來,跟鳳凰一樣。”
有人疑惑:“莫不是把雞的毛染上顏色?”
李承乾瞪眼:“染個顏色算什麼本事。我說的是褪去雜毛,讓它自己長出五色毛!”
“這怎麼可能?雞除了雞毛,還能長出彆的毛?”
“小郎君可能演示一下?”
“對啊,小郎君給我們瞧瞧,讓我們見識見識唄!”
李承乾招手讓李泰抱來一隻雞。可這雞自己的毛是掉的差不多了,卻沒長出什麼五色毛來,看起來奇奇怪怪,醜的不行。
眾人麵麵相覷,小郎君這是翻船了嗎?
李承乾不慌不忙,將雞遞給李淵,又給他一個鐵罐子:“我表演了那麼多,剩下的得阿翁自己嘗試才好。家雞變鳳凰是需要時間的,阿翁可養著這隻雞,喂它罐子裡的東西吃。過些時日,它自然就能長出五色毛來了,宛如彩鳳一樣。”
接著笑眯眯對眾人說:“戲法光看有什麼意思。諸位都可以自己養隻雞試試。”
柳寶林率先搖頭:“這……我們就是能養,也不會養啊。小郎君且說說,需得如何養才能讓其變成彩鳳?這秘密可是那罐子裡的吃食?”
李承乾這回沒有乾脆回答,而是看向吳峰:“吳博士這般厲害,想來是知道的,不如讓他告訴各位吧。”
眾人齊齊側目,將視線轉向吳峰,眸中滿是期待。
吳峰:……他知道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