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2 / 2)

大唐第一太子 時槐序 18554 字 6個月前

李建成蹙眉,顯然對這個結果並不滿意。

心腹瞄他一眼,解釋道:“屬下是想著,寧可慢一些,謹慎點,也好過因為操之過急惹禍上身,引來聖人疑心。”

這點倒也沒錯,但是……

李建成心下越發不安:“吳峰最近可曾與齊王見過麵?見過幾次?都說了什麼?”

心腹怔愣。齊王是他們的人,更是殿下的同胞兄弟,他們再怎麼查也不會查到齊王身上去。這不是大不敬嗎?況且有齊王在場,吳峰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還用得著他們查嗎?

李建成無奈。他倒是想直接問李元吉,可兩人剛剛不歡而散,顯然此刻並不是詢問的好時機。尤其李元吉心下不服,他也非是沒有火氣,二人情緒上頭,難免會出現話趕話的情況,如此隻會把局麵弄得更遭,不如先讓雙方都冷靜冷靜。

但他們可以冷靜,有些事情卻拖不得。

“去查查。不獨是與吳峰,與旁人也查。齊王最近都見過誰,何時會麵,與誰走得最近,尤其是中山王莊子出事前後那兩天的行動軌跡。都給我查清楚。”

心腹瞪大眼睛,恍然明悟他的用意:“殿下是覺得齊王毀壞土豆是有人在背後推手?”

李建成沒回答,但深感懷疑,甚至他懷疑這個人就是吳峰。

今天李元吉的反應不太對勁。以李元吉的脾性,毀壞土豆這種事確實做得出來。可在他嚴令禁止後還一意孤行,甚至故意瞞著他去做,這舉止屬實反常。他覺得這其中必有他人慫恿。或者說,他更願意相信這其中有他人慫恿。

那麼這個人會是誰?

吳峰入京之初,他們曾隱秘地見過兩麵。當時因對吳峰存有疑心,他曾在言語上多番試探,話題聊得非常廣,甚至故意引導吳峰多說。

農瘟藥物之事,便是吳峰談及雲遊經曆時提到。彼時,他言語詼諧,將此事當做一則尋常趣聞,與彆的趣聞並無兩樣。他與李元吉也是聽聽就過,不曾放在心上。

那會兒尚無土豆的消息。兩個多月後的現在,得聞土豆之事,李元吉恍然記起,主動找上門,威懾利誘,讓其承認手中確實有藥,更是設法將其奪了過來。

一切的一切,看起來吳峰似乎都是被動方,所有環節皆為李元吉主動在先,李元吉才是主導者。但不可否認,這中間門處處有著吳峰的身影。

吳峰……

李建成再次想到水雲觀,心神大震,如果此事與吳峰有關,那麼水雲觀之事,他恐怕也脫不了乾係。

他深吸一口氣:“把之前關於吳峰的調查報告給我,我要再看一遍。另外關於他的所有,重新調查,務必查仔細些,不能放過任何細節。”

若猜測為真,便是他自己引狼入室,招來這等禍害。

李建成緊握雙拳,心頭大跳。

不,還不隻如此。如果……如果真是這樣,那他與李元吉就都被吳峰利用了。利用他們為其遮掩,避開李父親的調查;轉頭又借父親的人手來拘束他們,讓他們的調查無法深入。而吳峰則可以隱於其後,不露破綻。

而現在,他又慫恿李元吉去毀壞土豆!他自己明明有藥,卻不動手,偏要李元吉出動,為的哪般?親自動手等於自曝,而李元吉動手,即便自己事後察覺不對,懷疑到他身上。他也篤定自己為了李元吉,必不敢將事情鬨大。

一步一環,好深的心機!

李建成蹙著眉頭,越想越是驚駭。

不行,他不能再束手束腳。即便冒著被父親疑心的風險,他也得查明真相。倘若吳峰真如他所猜測,那麼此人絕不能留!

********

朝廷派遣的人員已經來了兩日。人來人往,進進出出。查案的查案,治瘟的治瘟。莊子上、東村裡,處處尋訪,處處探索,處處詢問。

李承乾踱步村中。在知道確實是水源之故,但如今的水源無礙後,眾人頗為慶幸,總歸是個好消息,也算不幸中的大幸,懸著的心微微放鬆了寸許,卻仍舊吊著。

如此一來,飲食用水是無顧慮了,也不必擔心東流滲入農田導致往後都無法耕種。但這一季的小麥呢?來年沒有糧食,他們要怎麼辦?

哀怨了兩日,村民們重新打起精神,一個個往農田走,乾勁比平日還足。

“表叔公,你放著彆動,我來。”

李承乾尋聲望去,果然又瞧見了那日的老丈與漢子。漢子將老丈從農田裡拉出來:“表叔公,這些粗活我來。你都這麼大年紀了,哪能讓你乾這個,可彆閃了腰。”

“我身體好著呢,莫要總拿我的歲數說事。彆看我一把年紀,真要比一比,你們身體說不定還不如我。”老丈不服。

漢子也不爭辯,好脾氣應著:“是是是。您身體好,我們都比不了。你快去邊上歇著。表哥走的時候可是給了我們銀錢的。我們拿了好處,不過是照顧你幾日,還讓你幫著乾農活,表哥回來若是知道,不得罵死我們?”

“放心,他不會。”

“便是表哥不會,我們心裡也過意不去啊。表叔公,你就當是為了我們,讓我們心裡好受點,行不?”

總歸不論怎麼說,就是不讓他再下地。老丈哪會聽不懂,抬手拽了根麥秧,氣呼呼跨上田埂,走到樹下席地而坐,舉起麥秧對準日光,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搖曳。

李承乾邁步上前,疑惑詢問:“這些小麥都病了,暫時還沒找到根治的辦法,不知能不能活,你們在忙什麼?如此辛苦,不怕到頭來是做無用功?那豈不是浪費時間門跟精力嗎?”

漢子憨憨撓了撓頭:“這……小郎君,我們都是莊稼漢,不伺弄莊稼,還能乾什麼?”

“我們也知道不一定能治好它們。可這是我們辛辛苦苦種下的啊。您帶來的人這兩日費了許多心力,雖然暫時還沒找出解決辦法,但至少幫我們維持住現狀,讓這些病害不再蔓延惡化了。”

“如今能不惡化,過幾日指不定就找到辦法能讓它們痊愈了呢。我們總得盼著好的去,不能現在就放棄把。若是如今就不管了,之後想出解決辦法,我們卻因為現在的疏忽導致麥子救不活呢?那多虧。”

“正是這個理,況且我們……我們心裡慌,多乾點活才能安心。”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著,麵上閃過茫然與忐忑,轉頭又鑽入農田,手上動作越發麻利。

其實如今非播種之際,亦非收割之時,地裡的活計並不多,但他們總能找到這樣那樣的事,仿佛隻有乾著活,他們內心才能平靜。

李承乾站在原地,看著他們辛勞,看著有些人即使乾完了活,即使再也找不出彆的活來乾也不願離開,坐在梗上望著麥田,默然不語。

李承乾抿了抿唇,拍拍屁股,索性與他們坐成一排。這一刻,他好似能感受到他們的心情,那種對前路未知的彷徨,對現下狀況的無助。他們需要借助伺弄莊稼守著嫁妝,一遍遍告訴自己,莊稼還在,他們還有希望。

可是這個希望真的能夠實現嗎?李承乾想到那些研究病害的人對他說得模棱兩可的話微微蹙眉。他知道或許不能了。如今對病害的延緩已經是他們所能做到的最大努力,然而這種辦法終歸無法解決問題,不論是莊子上的土豆還是村裡的小麥,最後都將病死。

李承乾緩緩站起身來:“你們彆怕,便是這一茬小麥沒了也無妨,來年還能再種的。”

“是。”眾人扯了扯嘴角,勉強露出一絲笑意。

來年是還能種,可耽誤的這幾個月呢?這一茬的收成呢?若他們村富裕,或許能撐一撐,影響不大。可他們並不富裕。彆看幾個月的時間門短,放在他們身上也可能是會要命的。即便家境稍微好點的,不要命也會出現各種問題。

李承乾也反應過來,自己這話不像安慰,反倒似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他張了張嘴:“若是病害治不好,你們來找我。我幫你們尋活乾,謀營生。我有幾處莊子,還有很多門路,總能有辦法的。”

眾人愣住,半晌後,才有人小心翼翼詢問:“小郎君說的當真?”

“當真。”

大夥兒雀躍起來,臉上瞬間門露出喜意,卻有極力克製著:“小郎君不是在說笑吧?”

李承乾瞪眼:“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話的,我才不說笑呢。”

“對對,小郎君是男子漢大丈夫。”

眾人再也按捺不住欣喜,卻仍有些遲疑,細聲低喃:“這……這是不是有些不好?小郎君……小郎君莊子上的作物也遭殃了呢。他同我們一樣,甚至比我們損失更重,卻還得為我們……”

“那你想怎麼辦?小郎君若給你活乾,給你營生,你不要嗎?”

不要嗎?

眾人回頭看向病懨懨一片的麥秧,咬牙閉嘴,說不出半句拒絕的話來。

撲通,不知是誰第一個跪下:“小郎君,我知道這樣不對。即便這一茬小麥活不成,也不該讓你負責。可是……可是我們實在沒辦法。倘若它們當真活不了,你……我……”

他有些語無倫次,千言萬語化為一句:“我給你磕頭。”

砰砰砰。一個比一個響亮。

緊接著第二人跪下,第三人跪下。須臾功夫,跪地一片,磕頭聲不絕於耳。

一聲又一聲,叩擊著李承乾的心弦,這是他繼楊家村三娃之後,再一次經曆如此沉重的跪拜叩首,那些沉甸甸的分量讓他的心情十分複雜。

“彆磕了,不要磕了。我不喜歡彆人動不動磕頭的。你們快起來。我答應你們了,你們不必有顧慮,也不用擔心。我一定會做到的。”

“是是是,小郎君不喜歡我們磕頭,我們便不磕了。多謝小郎君。多謝小郎君!”

眾人喜極而泣。

李承乾看著他們臉上重新綻放的笑靨與光芒,嘴角也緩緩揚了起來。

忽然,漢子臉色大白衝出去,身影如風一般自李承乾身邊劃過。

李承乾:???出啥事了?

轉頭便見其來到樹下,伸手將老丈嘴邊的麥秧抽出來:“表叔公,你乾嘛呢。這是麥秧,不能吃的。”

“我活了幾十年,往日又不是沒嘗過這味道。”

漢子哭笑不得:“這如何一樣。這是病害的啊。表叔公,你彆以為我們當初喝了有問題的水隻是拉了兩次肚子就不當一回事。小郎君請來的人說了,這藥對人與對農物的危害不同,而農物感染後再吃入人的肚子,後果更是厲害。這就好比藥材那什麼……什麼煉……”

老丈白了他一眼:“煉製。”

“對對對。他們說了,藥材煉製與不煉製,藥效區彆很大。這也是一個道理。藥物被農物吸收產生病害,病害後的作物與當初的藥物給人帶來的影響是完全不一樣的。

“你彆不信,你問問小郎君。他莊子上的土豆已然長出來了,隻是有些成熟了,有些還沒完全成熟。但不管哪種,如果此刻收成總是能留下一批的。

“這要隻是拉兩回肚子,到底是糧食,怎麼也得收了,能搶多少算多少吧。全留下來,拉肚子總比沒得吃要好。小郎君沒這般做,沒成熟的仍舊讓它們在地裡長著,成熟病害了的全毀掉,不就是扛不住這個危害嗎?”

李承乾突然被cue,茫然點頭。

漢子鬆了口氣:“你看,小郎君可是中山王,他都承認了,難道還會騙你?”

李承乾:……

身邊村民竊竊私語:“老王家這表叔公怕不是老糊塗了,這麥子還沒長出來呢,麥秧也吃?還是病害的。這怕不是活太久活不耐煩了吧。”

“也是不讓人省心的。前天總往水邊跑,這兩天又愛躥地裡來,儘給老王添亂。一把年紀了,老王既然願意供著,你說他安安分分在家休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等著人伺候不好嗎?搗亂什麼呢!”

“是啊,這不是讓老王乾不成活嗎?瞅瞅,咱們一整天乾了多少事,老王呢?整副心思全盯著他了。”

李承乾邊聽邊思量,走上前去,拍拍漢子:“你去忙吧,我幫你看著他。”

漢子很是忐忑:“這……這不好吧?怎能勞累小郎君。”

“不勞累的。我在哪休息都一樣。”說完一屁股坐到老丈身邊。

漢子躊躇猶豫。李承乾乾脆揮手:“快走快走。”

漢子無奈,隻能離開。

李承乾撿起他仍在地上被老丈啃過一截的麥秧:“你很餓嗎?為何要吃這個?這個便是沒有病害也不好吃,吃不了的。我身上帶了糕點,你若餓了可以給你吃。”

老丈不答,好似沒聽到他的發問一樣,隻懶懶看著人群,淡淡道:“你大可不必承諾他們,主動將事情往身上攬。此間門農物病害,你也是受害者,本就無辜。這不是你的責任。”

李承乾頓了片刻,微微蹙眉:“你這種想法不對。我無辜,他們就不無辜嗎?或許對你來說,他們確實不是你的責任。可我是中山王,是皇室啊。天下百姓都是我們李家的子民,怎麼不是我的責任呢?”

他伸出一根手指:“雖然我覺得我這個中山王的責任比阿翁跟太子伯父要輕,也比阿耶要輕。但我們不能因為覺得責任輕就什麼都不做,全留給責任重的做吧。那責任重的上頭還有更重的呢。若是李家人人都這麼想,豈不是除了阿翁,誰都不用做了?”

老丈頓住,轉頭看著他,眸中透著幾分好奇幾分驚訝幾分興趣。

“事情不是這麼乾的。你怕攬事,我也怕攬事,誰都隻願意享受不願意乾活,那最後事情誰來乾呢?責任或許有輕重之分,但這不是袖手旁觀的理由。如果作為皇室都這麼想,那你讓這些百姓去找誰?

“他們是我大唐的子民,是李家的子民。不管病害原因為何,農物受損導致他們生計無望,我們都應該出麵解決。我的爵位,得來的俸祿,也有他們的供奉在裡頭。我怎麼能視而不見呢?”

老丈眼睫顫動一瞬:“你就不怕貿然承諾,把什麼事都攬上身,到頭來解決不了,讓自己陷入困境,進退兩難?”

李承乾一臉茫然:“解決不了?他們就一個村子啊。你也太看不起我了。我好歹是個中山王,名下產業那麼多,還做出了那麼多東西,種出了那麼多新作物。怎麼可能連這點人都安排不了。何況便是我不行,還有阿耶呢。阿耶不行,還有阿翁啊。”

“若是你阿耶與阿翁都不支持,不認可你的做法呢?”

“我做的是好事,是為了大唐的百姓。他們為什麼不支持不認可?”

老丈撇嘴:“我是說如果,假設。”

“哎呀,你這人好奇怪。他們不支持不認可,我便想辦法讓他們支持讓他們認可啊。若是還不行,那我就自己想辦法解決。我又不是隻能靠阿耶阿翁。我也是有本事的好不好。”

李承乾指了指腦袋:“它又不是擺設,我這麼聰明,總能想到辦法的。做人啊,遇到問題,該想的應該是如何直麵問題解決問題。而不是先假設解決不了的情況,然後乾脆撒手不管了。我跟你說,這不叫怕攬事,這叫腦子有疾。”

目光投向老丈,其意分明:我覺得你就屬於這種,腦子有疾。

老丈看懂了,卻並不生氣,反而哈哈大笑起來,他站起身,摸了摸李承乾的頭:“你是個善良的好孩子。放心吧。病害的問題很快就能解決,土豆與麥子都會好起來的。”

說完伸了懶腰打著哈欠離去。

李承乾:???

果然是個怪人。你就知道病害一定能解決?你以為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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