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第 79 章 大夫死眾,士死製,國君……(1 / 2)

大唐第一太子 時槐序 12117 字 6個月前

消息一出, 朝野俱驚。

李承乾直接懵了。

怎麼回事?他糧草還沒準備好,第二類畝產神器剛抽獎抽出來,一切都才開始, 突厥就先打過來了?

李承乾一顆心都提了起來,即便他年紀小, 還不是十分了解天下格局,卻也明白突厥是大敵, 且是勁敵。

宮內宮外氣氛猶自緊張。隨處可見議論之聲。

“突厥必然是知道聖人初登大寶,我唐皇權更迭, 認為此刻有機可趁,故而南下。”

“這裡頭指定少不了梁師都的慫恿。他梁師都就是根攪屎棍子,一味奉承諂媚突厥,儼然突厥的狗腿, 巴不得突厥入侵中原, 也不想想, 他在突厥人眼裡算個屁!”

梁師都乃隋末政權之一, 建國號梁,在與大唐的交戰中屢戰屢敗,武德六年更是被打得落花流水, 若非突厥馳援, 這會兒還有沒有他在都不一定。可即便依靠突厥得以苟延殘喘, 也已是兵力益衰, 形勢日危。

他知道李唐已經基本達成一統, 就算還有一些如他一般的勢力, 也完全翻不出什麼浪潮來。他不甘心,那麼不甘心能怎麼辦?唯有一個辦法,那便是突厥鐵騎紛遝而來, 攻破李唐,讓中原再次大亂,他便可亂中求謀。

“他奶奶的熊!”

暴怒漢子更是粗口不斷,罵聲不跌。

兩儀殿中議了一天又一天。

李世民先是下令,由尉遲恭作為涇州道行軍總管,抵達涇陽,防禦突厥。尉遲恭也不負眾望,在反攻戰中取得小勝,擊斃突厥千餘騎兵,生擒阿史德烏沒啜。

可捷報傳來京師,眾人眉宇隻舒展那麼一瞬又惆悵起來。因為他們皆知,此次圍攻的是突厥先鋒部隊,其後還有突厥主力大軍。

據前方奏報,突厥此次是有備而來,舉精銳之兵入侵,足有二十萬眾。頡利可汗這般陣仗顯然並不是以往那等小打小鬨,他的目標是長安京師,且不達目的絕不會善罷甘休。

此等情形,尉遲恭就是再厲害,敵我力量懸殊,又如何擋得住?

便連李泰李麗質都感覺出了這份不同尋常,往日一家人用食總是歡聲笑語,這陣子全都靜悄悄,很是秉承“食不言寢不語”的原則。

李承乾也收斂了自己的脾氣,不再淘氣,乖巧地不得了,一個勁給李世民夾菜。

多吃點,多吃點。阿耶最近好辛苦的。雖然他不是很喜歡阿耶總刺激他擠兌他看不慣他的“打擊式教育”,但阿耶終歸是他的阿耶啊。

平日裡懟懟阿耶沒什麼,畢竟人與人相處並沒有固定模式,父子間門也並非一定要是什麼模樣。這便是他們的“父慈子孝”又有何不可?

然而現在情況不同。危急關頭,他不能給阿耶添亂,讓阿耶再增煩悶。若此刻他還不懂事,那就太不對了。身為人子,總歸要學著體諒父母替父母分擔。即便戰事他幫不上忙,但生活上他可以啊。

譬如換著花樣讓尚食局把夥食搞好點,時不時給阿耶按按頭,再就是管教好弟弟妹妹,儘量不讓彆的人彆的事再叫阿耶煩心,為此他甚至把宮裡庶出的兄弟姐妹們都總攬過來。有問題他來處理,有官司他來主持,反正不能讓任何人鬨到阿耶跟前去。

他的所作所為李世民樁樁件件看在眼裡,十分欣慰,忍不住感歎:這兒子雖然有時候氣人了點,但到底沒白養。

一頓飯還沒吃完,便有前方軍報傳來。李世民接過瞧了一眼,瞬間門麵色大變:“傳令房玄齡、杜如晦、孔穎達、於誌寧、魏征、秦瓊、程咬金……入宮議事。”

李世民一口氣把滿臣文武都叫上,匆匆離去,甚至沒來得及過多交待。李承乾立時察覺這封奏報必定與此前的軍報都不同,內容更震撼,局勢更嚴峻。

他心裡有點慌,但還是按壓了下來,等飯食吃完,就把李泰李麗質拉出去,哄著他們去午睡,回到東宮,自己卻怎麼都睡不著,隻好把抱春遣出去盯著兩儀殿的動靜,轉身鋪了紙筆練字,可惜便是如此還是靜不下來,總感覺一顆心是懸著的。

直到抱春回來,李承乾立時站起:“阿耶議完事了?”

“是,聖人已回立政殿,此刻與皇後在一起。”

李承乾撒腿就跑,來到立政殿,還未進門便聽到長孫氏驚歎:“二哥是說,突厥抵達渭水河畔,二十萬雄兵列陣北岸,旌旗飄飄沿河綿延?”

“是。”

李承乾渾身一震。渭水河畔,距離長安也不過數十裡,這是打到家門口了啊。

“已有朝臣建議遷都。”

遷都?遷都!

李承乾瞳孔地震,忍不住衝進去:“不能遷都!”

李世民有些驚訝:“你不是回去午睡了嗎?這會兒怎麼來了?”

“我睡不著。”李承乾拉住李世民的手,“阿耶,已經到這個地步了,非要遷都嗎?可是在這種時候遷都,哪裡是遷都,分明是棄都啊。”

李世民頓住,看,就連一個六歲的孩子都知道,這不是遷都,是棄都。那些群臣會不知?天下人會不知?

他審視著眼前的小豆丁,小豆丁尚且年幼,卻是太子,還是個素來聰慧,注定不平凡的太子。現今戰事危急,他勢必要出京,那麼有些事他就不能撇開太子。即便他還小,可萬一當真出現最壞的結果,那麼危急時刻,太子必須學著撐起來。

李世民指了指自己身邊,讓李承乾坐下:“你可知突厥此次兵力幾何?”

“我剛剛聽到了,二十萬。”

“是。二十萬或許不一定完全正確,但至少十幾萬是有的,數目上不會差太多。”李世民又問,“你可知我方兵力幾何?”

李承乾搖頭。

李世民深吸一口氣:“將京師全部兵力算上,再加上目前能調動且能在有限的時間門內趕來的人馬,最多不過數萬。”

李承乾睜大眼睛:“也就是說突厥兵力數倍於我們,敵我懸殊?”

“對。”

李承乾咬牙:“我們打不贏,是嗎?”

“戰事無絕對。”

話雖如此說,但李世民神色尤為嚴肅。李承乾瞬間門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是絕對打不贏,但希望渺茫,且十分渺茫。所謂“無絕對”期待地大約唯有“奇跡”。

雖然我方兵力強壯,可突厥亦非酒囊飯袋,全是精銳啊。

李承乾麵色刹那發白。自他出生記事以來,大唐即便戰事不斷,但從不曾有過這樣的威脅。不論彆的地方如何戰火喧囂,他所居住的長安一直是安寧的、繁華的。

他活在溫室之中,滿目所見皆是和平。如今敵人突然打到家門口,他猛然被告知,他們對付不了,敵軍的鐵騎隨時可能踏破京師,長驅直入。

李承乾未曾見過真實的戰場,但他在夢中電視劇裡見過許多國破家亡之景,那些被踐踏的臣民,被折辱的皇族。

再有,陸德明孔穎達於誌寧教過他史書。遠的朝代先且不提,如今距離前朝滅亡不過數年。前朝末年,天下是何等情景,百姓過得是什麼日子,而當年高高在上的皇室而今剩餘幾人,過得如何?

電視劇裡的一幕幕刺激著李承乾的神經,而先生們以往同他說過的前朝之事又一句句震蕩著他的耳膜。每一個畫麵每一句言語都仿佛擊打在他心間門的重錘。

李世民靜靜看著他,看著他從麵色煞白到渾身發抖。長孫氏想伸手給予一個擁抱安撫,卻被李世民按下。承乾的恐慌害怕,長孫氏感受得到,李世民如何感受不到。長孫氏心疼孩子,李世民又如何不心疼。

但承乾是太子啊,尤其還在這等國家危難之際。他得成長,他也必須成長。

李世民沒有催促沒有逼迫,耐心等著。等到李承乾自己回過神來,即便仍舊恐慌仍舊害怕卻極力控製,一點點讓自己的心緒平緩下來,說:“我們打不贏便要棄都嗎?我們跑了,長安怎麼辦?滿城的百姓怎麼辦?

“權掌天下的皇族跑了,守衛天下的將士護著皇族跑了。本該擔起自身責任的人全都一逃了之。然後呢?這是赤裸裸將突厥的二十萬大軍留給城內惶惶的百姓!這些百姓要怎麼辦?除了任人宰割,他們能怎麼辦!

“還是說,我們要寄希望於突厥的善心與人性,寄希望於他們會善待我們的臣民?我們自己都不為自己的臣民考慮,憑什麼認為他們會為我們的臣民施之以仁。

“再有,逃了之後呢?突厥一來,我們便聞風喪膽,連都城都不要,隻求苟命,此等作為,國家威望何在,帝王聲名何存?我們的將士軍心渙散,這般情景,他日我們要拿什麼再來奪回今日丟失的城池,洗刷曾經蒙受的屈辱?

“恐怕再難了。國家威望,帝王聲名,將士軍心,再加上萬萬百姓的民心,一旦失去,我大唐根基儘毀,往後要如何立國存世尚未可知,又何談奪回城池,洗刷屈辱。所以無論從哪一方麵來說,都不能棄都。”

李承乾雙眼泛紅,他緩緩跪下來,拉著李世民的手:“父皇,唯有突厥退,而我們不能退。先生教過,大夫死眾,士死製,國君死社稷①。寧可死戰,絕不棄都。”

他喚的是父皇,而非阿耶,不是如之前一樣帶著小心思的回懟擠兌,而是認真嚴肅以一個兒臣的姿態來上表請柬,如此做也是為了更有力量地展示他的心意與懇求。

不得不說,他的言語,他的行為都讓李世民內心震蕩不已。這大約是他得知突厥進犯的消息以來,最讓他高興的事情。

他的承乾,原來已經有了一個國之儲君的風範與模樣。

“如果兵力不夠,如果需要,我也可以去。我雖然年紀小,但我力氣大,我會武藝會射箭,雖然比不得軍中將士,但總比一般的普通百姓要強。”

李世民眼中透出點點笑意:“不怕嗎?”

“我……”李承乾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住心底的恐懼,語氣鄭重而堅定,“不怕!”

既然不能退,那便戰。就算真死了,他這幾年也活得足夠瀟灑恣意,勉強夠本,不算虧。若無生死輪回,誰人最後不是一捧黃土?若有生死輪回,很好,憑他的投胎技術,來生又是一條好漢!

李世民哈哈大笑,伸手把李承乾舉起來:“好!不愧是我李世民的兒子!”

他將李承乾拋到空中又穩穩接住,待李承乾掙紮落地,又忍不住揉了揉他的頭:“你能說出這些話,阿耶很欣慰。可見先生們平日沒有白教。陸德明孔穎達於誌寧當賞。”

李承乾:……

你是怎麼把功勞扯到先生身上的!我能說出這些話,不說先生們無功,但最大的功勞難道不是我自己?合著你親兒子不賞就記著賞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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