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是好朋友(1 / 2)

紀灼看上去是個好脾氣人。自打淩泉認識紀灼以來,見過大部分是他盈著笑意樣子。起初淩泉冷臉待他,說些帶刺話,紀灼也從來不惱。遇到煩心著急事,紀灼也頂多是嘴上念幾句,從沒有真正動氣時候。

這次紀灼卻真發火了。

淩泉有如被迎麵而來一潑涼水澆了個透,剛才再上頭,現在也清醒了。人家好意為他,最後還落了個退賽下場,他不僅沒一句好話,上來就對人嚷嚷,還嘲諷人家義氣過剩。

是個人都該生氣。

淩泉咬住下唇,一言不發,等著紀灼往下說。他是不一樣?不一樣,什麼不一樣?

等了半天,紀灼也隻是悶聲繼續收拾他行李。

淩泉有些慌,垂著眼睫,視線盯著自己鞋尖,半晌吐出一句悶悶:“對不起。”

紀灼收東西動作停了下來,他把手上衣服放好,歎了口氣,把淩泉攬過來,揉揉他腦袋,手又放到他背上,如同安撫一個小孩。紀灼道:“我沒生你氣,我知道你著急,謝謝你。但我不喜歡你那麼說,有件事你要知道,來這裡一百個人我都可以不管他們,隻有你,我不能不管。”

淩泉怔怔道:“為什麼?”

因為我把你當親弟弟一樣看待。紀灼搖了搖頭,好似恨鐵不成鋼,輕輕彈了淩泉額頭:“慢慢想吧你。”

淩泉:“……”

淩泉想不到,他在他匱乏人情辭典中翻了個遍,覺得按常理來說,紀灼沒理由這樣。非親非故,開始到現在,紀灼為他做了多少事,儘管大多不太起眼,堆在一起也能積沙成塔。

眼看思路要往不純粹地方偏,淩泉趕緊刹住,自己終結了這一話題。

他難得如此坦誠,直白地說出此刻他真實想法:“我不想讓你走。”

紀灼無奈道:“我也不想。”

淩泉又說:“你事情,前因後果我都聽說了,是做得不對,但罪不至此。前幾天有個半夜和粉絲私聯,這個嚴重多了吧,被逮到了,也就是寫了份道歉信,扣了十萬票而已。”

紀灼:“那是彆人。”

“我還是覺得沒道理,”淩泉站起身來,“我要去找節目組。”

紀灼連忙把人按下了:“乖,彆去了,沒那麼簡單,彆給自己惹一身腥。”

淩泉:“可是……”

紀灼做出一副無所謂模樣:“真,我覺得能走到這裡都算我運氣好了,我很滿足了。你就在這好好練習,爭取C位出道。我也沒彆要求,就希望你出去以後和我保持聯係。”

保持聯係。上次紀灼以為自己要走時候也是這麼說。淩泉聽著怪不舒服:“我不是那種自己厲害了就忘了朋友人。”

“知道了,”紀灼又彈了淩泉額頭,“總之你在這裡乖乖,彆跟彆人起衝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有什麼事找找顧擇星宋雲旗,他們挺靠譜,再不濟找小簡。不用總是想著誰幫你一把你就欠了誰人情,朋友之間不會計較太多這個,放開一點。”

淩泉瞪了紀灼一眼:“我不用找誰。”

“嗯,你不用找誰,你一定能把所有事情處理好,”紀灼附和到一半,話鋒忽然一轉,“唉,我是真不放心你。”

淩泉越聽越煩躁:“閉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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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灼回了家。

嚴格來說並不算回家,隻是回到他在公司附近租出租屋。公司太差,不會給他們這種還沒出道練習生分配宿舍。

其實紀灼彼時剛上舞蹈學院,簽這個公司時候,公司還是蒸蒸日上。可惜後來集團高層搞內鬥,底下這個娛樂公司就成了棄子,原先好資源都被收得七七八八,公司一直半死不活地掙紮,想解約跑吧,偏偏公司還真有按合同履行義務,法院不能判定合同無效。

有點後路藝人都換新東家了,他們這些還沒冒過尖新人自然沒有人為他們買單,被一紙合約束縛著,走也走不了,待著也看不到以後。

紀灼也不是沒想過靠彆方式為自己掙點未來,他一個新人偶像,幾乎兼了經紀人工作,自己去談商演,去麵試選秀……彆人聽說他在做偶像,都以為他是什麼大明星,實際上他有段時間連勉強糊口都很艱難。

他沒放棄過,本來打算好在網上搞直播,或者錄一些團練習室舞蹈和日常發上網,現在網絡那麼發達,隻要他肯去做,指不定他們就能被人看見了。

計劃都和團員們講好了,每個人都懷著滿腔熱血想再試一試。青春年少總是不怕前路跌宕,他們有是奮勇直前氣力。

誰知道老天就把紀灼這份氣力收走了。

他學了十幾年舞蹈,因為一場車禍,膝蓋韌帶受損,半月板撕裂,光恢複到能正常走路就花了一年多,他說還想跳舞,醫生勸他放棄。說當個業餘愛好還可以,要長期保持高強度練習,簡直癡人說夢。

他沒聽,癡人還是去追夢了。

老實說,這次是紀灼最靠近夢想一次。眼看著他票數一天比一天多,他也做過在節目裡出道夢。

現在夢該醒了。

不過紀灼也不太沮喪,確實能走到這一步比他預計要好得多。他獲得了從前隻存在在幻想中掌聲和鮮花,儘管這些注視參雜了彆成分,但不要緊,之後他可以慢慢讓支持他人看到他真實本領。

而且他還有了意料之外收獲。

出租屋隻是紀灼一個落腳點,除了必要生活用品,整個屋子乾淨得像臨時住一晚旅館。然而紀灼也不是真就什麼也沒帶來這裡,他從櫃子裡翻出幾本相冊來,坐到床邊,慢慢翻閱起來。

是他從小到大照片,五歲前是他一個人,偶爾有些和爸媽還有其他小夥伴合影。五歲那年他手裡多了個繈褓,他雙手抱著繈褓,看起來頗有些吃力,繈褓裡躺著一個皺巴巴小嬰兒。

他很小時候就覺得一個人待著很沒意思,嚷嚷著要爸媽給他生個弟弟妹妹,親弟弟妹妹倒是沒有,同個大院叔叔阿姨家裡有一天多了個小寶寶。

紀灼那時候什麼也不懂,但覺得那是他禮物,逮著了空就往淩叔叔家跑,待在小寶寶家時間比在自家時間還長。

給淩小泉衝過奶粉換過尿布,明明那時候自己也隻是個小小孩。小小孩紀灼學著大人哄著寶寶,嘴裡念念有詞,喊著淩泉小名說“兜兜不哭”。

小寶寶就會咯咯地對他笑。

然後小寶寶變成了大寶寶,會在地上爬來爬去,會奶聲奶氣叫他“哥哥”,會去找大人藏起來糖,自己吃一顆,給哥哥留一顆。

紀灼又翻了一頁,淩小泉上了小學,那應該是他們在一塊最後一年了。

最後一張照片應該是某天放學後,淩泉被同個院子一隻大鵝追著跑,邊跑邊哭。紀灼看著照片,依稀還能聽見小孩對他嚎著“哥哥救救我”,也依稀能聽到自己在旁邊壞心眼哈哈大笑聲音。

淩泉搬了家之後紀灼也試著聯係過,但那時候通訊不比現在方便,大人都斷了聯係,更彆說小孩。等紀灼上了初中,還試過攢了壓歲錢一個人偷偷坐大巴車去外市,到了淩泉說過學校,也沒找到這人,又灰溜溜地回來。

他是真沒想到錄個節目都能再遇上。他以為這麼久了,有什麼感情也早被時間衝刷淡了,可是沒有,他看見淩泉,還是那股被禮物砸中心情。連他自己都覺得奇妙。

哪怕一開始小孩又拽又不搭理他,渾身都是刺,他也懶得去倒貼,但見著人了,心裡高興是假不了。

走之前他本來想告訴淩泉,後來還是作罷。

因為退賽事,淩泉看上去已經很傷心了,再在臨走時說這麼件事,總覺得像在給他傷心火上澆油。

紀灼想,也不急於這一時了,等淩泉出道了,從封閉式節目裡出來,再跟他認個親也不遲。

紀灼把相冊放了回去。

他該好好想想今後路怎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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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灼退賽事一下就在練習生之中傳開了。都知道紀灼和淩泉關係好,有不少過來旁敲側擊問怎麼回事,淩泉一概不搭理。紀灼在時候,他有點人情味了,偶爾也會和其他人玩在一塊,紀灼一走,淩泉又變回了**冰雕。起先還有來問,被淩泉冷眼看多了,這些人也就不再去自討沒趣。

隻有一個李明奕對這些視若無睹,專程來了淩泉宿舍,模樣哀戚:“怎麼回事啊,我聽說紀灼因為欺騙工作人員退賽了?其實也沒多大事啊,節目組怎麼這樣啊。”

淩泉沒給他一個眼神,隻讓他滾。

李明奕想笑,又裝出一副可憐樣:“我來關心一下而已,你也不必對我抱有這麼大敵意吧。”

“他怎麼回事你不知道?”

淩泉其實不算太沉著冷靜人,尤其近來心情本就不好,李明奕這麼說時候,他沒忍住,本來坐在床上,蹭一下站了起來,走到李明奕跟前,差點就要拎起李明奕衣領。

長期待在淩泉宿舍宋雲旗眼疾手快,把淩泉拖回來了,把人按住,又去和李明奕打哈哈。

淩泉吸了一口氣,恢複了笑臉,又說:“紀灼是回去了,我還在這呢。你還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搞那麼多有沒,票數還不是比我少?”

李明奕被氣得夠嗆,嘴上還要說自己好心被當驢肝肺,嘟嘟嚷嚷地走了。

宋雲旗看這人走了,翻了個白眼,又坐到淩泉身邊去:“大哥,你彆和他起衝突啊,這人好陰險,不知道還能整些什麼活。你上次不就挺厲害嗎?他茶,你要比他更茶,你就走這路線,你彆再跟他生氣了,你要是生氣跳腳不是正中他下懷?”

淩泉沒作聲,隔了好一會兒,才問宋雲旗:“手機能借我用麼。”

“可以是可以,但你要乾嘛?”宋雲旗說著把淩泉拉到浴室去,又把手機翻出來,壓低聲音說,“你想找灼哥?”

淩泉搖頭:“我想看看網友怎麼說他退賽事。”

節目組在練習生當中暫時還沒對這事通報批評,在網上也不知道用是什麼說辭。要是說個人原因還好……不過各種爆料博很多,恐怕真實原因也早就傳得沸沸揚揚。

淩泉已經可以想象網友會怎麼罵紀灼。

然而搜了一圈,淩泉發現官方並沒有出來說這事,網友基本上對此事一無所知。瓜田裡有爆料,但那天紀灼走得著急,事先沒人知道風聲也沒站姐在外麵蹲,沒人拍到照片,也就算不上實錘。

還有人在下麵吵吵,說紀灼投票通道都還開著,怎麼就說他退賽了?

淩泉看著也覺得奇怪,問宋雲旗以前有沒有類似情況,宋雲旗也答不上來。

往屆也有個彆退賽選手,但大家知道退賽要麼就是站姐拍到了,要麼就是本人發微博了或是官方通知了,粉絲們看到這些信息都是塵埃落定時候了。

宋雲旗道:“可能節目組想找個合適時機再宣布?畢竟你們前幾天不是才上了個低位熱搜,節目組估計想把紀灼熱度榨乾再出來說吧。”

宋雲旗說那個熱搜是網友自己搜上去,這兩人確實有熱搜體質,起因就是有大粉拿了他倆第二次公演造型和其他一些素材剪了個劇情向MV,因為製作精良情節帶感,稍微引發了一些熱議。

聽完宋雲旗話,淩泉感覺更不是滋味了:“既然官方還沒宣布,投票通道也還開著,那是不是意味著我還可以努力一下?”

宋雲旗:“你想怎麼努力……這次不比上次,上次隻是排名不太穩,還是有很大操作空間,這次他人直接出去了,除非他現在空降熱搜一,人氣飛升到top,不然節目組有什麼理由叫他回來?”

淩泉想想也是,沒再接話。

宋雲旗拍了拍他肩膀:“都這樣了也沒辦法,你現在當務之急是把你明天那個廣告試鏡再好好準備一下啊兄弟。”

是本季節目最大讚助商《重回王座》手遊廣告。像這種讚助商廣告,一般就是節目組隨便找幾個熱門選手或者貼合產品氣質選手去拍就行了,之前這手遊也找練習生們拍了兩版廣告,都是大家其樂融融拿著手機圍在一起開黑類型。

這次剛好手遊出新版本,出了個新角色,遊戲廠商那邊就想找個練習生來扮演這角色。廠商那邊沒指名,但因為又是難得單人資源,節目組不好隨便指定給某一位選手,就乾脆讓有意願選手自己報名,搞了個小型試鏡,讓廣告導演自己挑人。

新出角色是個正太體型戰士,大部分風格符合練習生都報名參加試鏡了。

淩泉也沒例外。當然宋雲旗也是外形符合,隻是他自覺沒那個演廣告片本事,人又鹹魚,就沒去湊熱鬨了。

隔日遊戲廠商那邊來了幾個人,有廣告導演也有策劃,找了間空屋子搞試鏡。

門外排了一列長隊,前頭圍著一圈人,嘻嘻哈哈聊著。淩泉沒想聽他們聊什麼,但那幾個人確實有些聊得忘乎所以了,談話內容往淩泉這兒飄,他就是不想聽也不行。

他就聽到有人語氣裡帶著羨慕,對今天同樣來試鏡李明奕道:“那你不是穩了?就是來走個過場而已吧?我們都是來充數。”

李明奕笑得蠻靦腆:“也不是這麼說,雖然我和這次導演認識,但人家肯定還是要找符合自己片子演員,要是和誰有交情就選誰,那不就亂套了?”

說著還cue了淩泉一下:“是吧淩泉,我感覺淩泉就挺合適……”

淩泉當沒聽到,自己坐在邊上,又看了看角色設定卡。

他不曉得這個李明奕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大概率是靠關係拿了角色,來他麵前惡心他一下,小概率是瞎說,目還是為惡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