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倓淡淡說了句:“路是你自己選的,將來你彆抱怨就是了。”
他說完對著李俶點點頭說道:“我要回府休息了,你們兩個也早點回去吧,尤其是四娘,不日便要出嫁,應該多學點東西了。”
四娘滿心歡喜說道:“我記得東宮有個廚子雞腿鹵的不錯,我回去就找他學!”
李倓忍住了沒有再潑她冷水,畢竟四娘的動作沒有任何問題,喜歡一個人想要嫁給他自然就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這年頭並不流行自由戀愛,更何況雖然表麵上說是李隆基賜婚,實際上在賜婚之前肯定有個步驟是找朱邪骨咄支來商議。
畢竟中華上下五千年,除了辮子朝也沒有那個朝代會不問人家父親意見就給人家兒子定下親事的。
這年頭父權是大於君權的,更何況士大夫又不是奴隸,皇帝也要尊敬人家的。
朱邪骨咄支算不上士大夫,但也是貴族,隻有他答應了,李隆基才會來個賜婚顯得好看一點。
李倓一路心情亂糟糟的回家,他一時之間十分糾結,不知道是該告訴朱邪狸自己曾經無意中惹下了一朵桃花,導致了如今這個局麵。
還是幫著四娘瞞到底。
瞞的話,他感覺愧對朱邪狸,畢竟朱邪狸對他是真的很好,他恐怕再也找不到這麼好的朋友了。
可是不瞞……萬一朱邪狸瘋起來怎麼辦?為了真愛轉頭就跟真愛浪跡天涯怎麼辦?
若是他跟著真愛浪跡天涯,李隆基震怒下令追捕,他一個腦熱造反了怎麼辦?
李倓越想越是腦殼痛,他都是失戀了,為什麼就不能讓他安安靜靜找個地方唱單身情歌呢?
為什麼他還要時時刻刻擔心朱邪狸是不是會造反啊?
李倓在這邊擔心朱邪狸會不會造反,而另外一邊朱邪狸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婚約給砸的頭暈眼花。
在知道的一瞬間他很想跳起來反對,可是他的理智硬生生的讓他壓下了這種衝動。
沒有這一次也會有彆的,成親大概是他避不過去的一個坎。
而能夠尚郡主,這這真的已經是十分幸運了,不是誰都能尚郡主的,尤其是遠安郡主是正統李唐皇室血脈,論起來其實比那兩位公主更加尊貴一些。
可是朱邪狸無論怎麼樣一時之間都難以接受他要娶妻這件事情,他現在十分想要見李倓一麵。
然而他擔心見到對方之後,會忍不住說出自己的心意。
所以他強忍著沒有去找李倓,等到永壽郡王妃從宮裡回來之後,便喜氣洋洋對他說道:“聖人娘子對這樁婚事很看重,寧王殿下也很關注,我家小郎運氣就是好。”
朱邪狸的耳朵裡過濾了其他所有的話,隻留下了那句寧王殿下很關注,他忍不住問道:“阿娘見到阿恬了?”
永壽郡王妃點點頭說道:“見到了,而且在討論你與遠安郡主婚事的時候,娘子透露出了也要給寧王殿下選妃的意思,你說……咱們族的小娘子有沒有機會?”
永壽郡王妃說完之後一抬頭發現麵前已經沒有了人影,放眼望去則隻能看到兒子那狂奔的越來越遠的背影,永壽郡王妃忍不住喊道:“你要去哪裡?”
然而朱邪狸跑的太快,根本沒有聽到這句話就已經跑遠了,或者說他這個時候什麼都聽不進去。
腦海裡隻循環著一句話:娘子要為寧王殿下選妻了。
他也要娶妻了,朱邪狸忍不住想到,等到他們各自娶妻之後,是不是就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一起泡溫泉一起喝酒一起同榻而眠?
到那個時候,他的眼睛會看著他的妻子,他的溫柔也會留給他的妻子,朱邪狸隻是想一想就覺得有些無法呼吸。
他跑掉的太衝動,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李倓的寧王府門口,而此時的李倓還沒有回來。
隻不過他以往來的太頻繁,而且跟李倓的關係也很親密,無論是門房還是清空,甚至是杜甫都讓他去花廳等待李倓回來。
等坐在花廳裡之後,朱邪狸不由得有些尷尬。
他這樣匆匆跑來,要跟李倓說什麼呢?說他要娶對方名義上的妹妹,實際上的侄女了嗎?
還是說他娘有心在沙陀族的貴女之中選一個競爭一下寧王妃?
朱邪狸心裡亂成一團,他知道現在的狀態恐怕不適合見李倓,可偏偏又管不住自己。
李倓一臉垂頭喪氣地到了家門口的時候才被告知朱邪狸在小花廳等了他將近半個時辰。
李倓在得知之後覺得這可能是他跟朱邪狸關係不錯之後,唯一一次不想見到朱邪狸的時候。
可是人家已經等了很久,而且他現在跑過來,說不定就是永壽郡王妃回到家裡說了婚事籌備的事情。
或許……也如同四娘一樣,朱邪狸是來詢問四娘的喜好的?
李倓越想越是揪心,所以等他出現在朱邪狸麵前的時候,雖然勉強裝出了一副喜氣洋洋的樣子說著恭喜,但眼裡透露出來的疲憊卻是怎麼都遮掩不住的。
在聽著李倓說恭喜的時候,朱邪狸心裡難以抑製的酸澀了一下。
他喜歡的人,在得知他即將娶妻的時候,跟他說恭喜。
這簡直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不過很快他就察覺到李倓腳步虛浮,看上去很疲憊的樣子,不由得問道:“你這是怎麼了?不舒服嗎?”
是啊,我心裡不舒服,我愛的人結了婚,但是新郎不是我。
李倓在心裡默默回答了一句,嘴上卻說道:“昨天詣陵真是太累了,我今天還覺得腿腳有些酸痛,幸好一年就這麼一次,否則恐怕真的要累死了。”
他寧願承認自己體虛也不想跟朱邪狸討論四娘的喜好問題,以及將來他們的婚禮問題。
朱邪狸立刻握住他的手腕說道:“累還不快去休息?我昨日不是跟你說回來之後要將身體揉開,才不會太難過,你沒做嗎?”
李倓難得有些心虛:“昨天到家裡太累了,便到頭就睡了。”
朱邪狸無奈說道:“就算睡了也可以讓他們幫你揉開啊。”
李倓沒有說話,雖然穿過來的時間也有幾個月了,但他還是不習慣睡覺的時候有人在他的房間裡伺候。
朱邪狸顧不得跟李倓說彆的,直接拉著他回房,忍不住調笑道:“這次準備好脫褲子了嗎?”
李倓:……
還能調·戲·他,看來心情是真的不錯,他都忍不住想問你的白月光呢?
“什麼白月光?”朱邪狸一臉莫名地看著李倓:“趕緊躺下來,我給你揉一揉,等揉開了就不會那麼痛了?”
李倓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漏了嘴,然而一聽朱邪狸要給自己揉腿,他頓時滿心拒絕。
“不……不用了,也沒多疼,明天應該就好的差不多了。”
雖然揉開了就不同,但是揉的過程中會痛啊,感覺就是將之後的疼痛都爆發在這一段時間。
那麼他選擇得過且過,反正放假,他癱在床上就沒什麼問題了嘛,正好當一條鹹魚,度過自己的失戀期。
然而朱邪狸並不給他機會,直接把人按倒問道:“是你自己脫還是我給你脫?”
李倓:……
大佬,你這個台詞聽上去有點黃·暴你知道嗎?
於是在黃·暴大佬的威脅下,李倓十分慫的自己脫了褲子,然後生無可戀地趴在床上。
朱邪狸一看李倓腿部的膚色就知道肯定是有問題,平日裡李倓的膚色一直都是奶白色,還會透露出點粉色顯得十分健康。
然而如今他這兩條腿白是白,但是白的有點過頭,甚至隱隱還透露出點青色。
朱邪狸拿來活血化瘀的藥膏挑了一點在手中焐熱之後說道:“忍著點。”
李倓做好了心理準備,十分視死如歸地說道:“來吧。”
然而在朱邪狸真的下手的一刹那,李倓還是爆發出了一陣鬼哭狼嚎的叫聲。
真的是……好痛啊,那種酸痛的感覺讓人恨不得想要打滾,偏偏他的腰部要被朱邪狸按住了,動都動不了。
那一瞬間李倓都不知道是自己的心更痛還是腿更痛一點。
朱邪狸手掌的溫度透過藥膏傳遞到他的身上,李倓簡直是痛並快樂著。
等按到後來的時候,李倓已經沒有了折騰的力氣,趴在床上宛如一條死魚。
也不知道他的腦袋是不是短路,之前一直回避的問題,他忽然就開口問了出來:“印星,這個婚事……你滿意嗎?”
朱邪狸手一頓,他很想說自己不願意,不滿意,但他還是垂眸輕聲說道:“我有什麼好不滿意的?那是郡主啊。”
還是你的親妹妹,名義上的侄女。
李倓趴著扭頭看向他說道:“那你喜歡的那個人呢?怎麼辦?”
朱邪狸沒有說話,還能怎麼辦呢?他都要娶妻了,再說喜歡,那不是侮辱李倓嗎?
李倓咬了咬牙忽然說道:“你到底喜歡的是誰?你告訴我,我讓阿娘收她當義女就是了,到時候嫁給你的也是公主或者郡主,並沒有任何改變,你還娶到了自己喜歡的人,好不好?”
他知道這樣會傷害到四娘,四娘或許會很難過,但是人總有親疏遠近,更何況,他總覺得四娘是利用自己的身份優勢欺負了朱邪狸的白月光。
他不能成全自己的愛情,但至少……他可以幫朱邪狸成全。
朱邪狸搖了搖頭說道:“彆胡思亂想了,聖旨都發了出來,金口玉言,怎麼能改呢?更何況娘子怎麼會隨便收彆人為義女?”
李倓說道:“你彆擔心,隻要你告訴我她是誰,我就去幫你求阿爹阿娘,雖然聖旨已經發出來,但朝令夕改的事情也不是沒發生過你……”
朱邪狸問道:“那遠安郡主呢?她怎麼辦?”
李倓忍住了將四娘所作所為說出來的衝動,隻是垂眸說道:“不要擔心,她我會想辦法彌補的,更何況太子之女還會缺了郡馬嗎?”
朱邪狸覺得如果李倓真的是個小娘子的話,那麼這個提議還真是太讓人心動了。
他相信李倓既然這麼說,就一定會有辦法實現這件事情。
可惜……他垂眸說道:“不必了。”
李倓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你……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愛她啊?”
說出來之後他又有些後悔,這年頭的喜歡好像沒這麼直白的,都要隱晦一點的。
哦,像是李白那種直接吾愛孟夫子什麼的……大家反而不會覺得這是真正的愛情。
就在他思考著要不要因為不小心冒犯了朱邪狸的白月光而道歉的時候,就看到朱邪狸忽然抬頭,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那個目光熱情到仿佛能夠融化一切,然後他就聽到朱邪狸說道:“我當然愛他,我愛他勝過愛草原,我愛他勝過愛天狼,我愛他……愛逾性命。”
李倓猝不及防吃了一嘴的狗糧,還是自己心上人跟人家白月光的狗糧,那個心塞勁簡直沒辦法提。
他抹了把臉說道:“既然這樣為什麼不行?隻要你同意,這件事情就交給我來,我一定能讓你娶到她!”
在那一瞬間李倓都覺得自己聖父的不行,然而他是真的希望朱邪狸能夠開心。
彆一個不開心就造反,那他豈不是前功儘棄。
朱邪狸搖頭輕聲說道:“因為他也要成親了。”
李倓:……
這就有點慘了啊兄弟。
他原本以為失戀的隻有自己,真沒想到朱邪狸也失戀了啊。
然而人家失戀了還有一個未婚妻等著,還有自己安慰他,自己呢?
一想到這裡,李倓頓時有點蔫。
然而朱邪狸卻以為他是因為滿腔熱情被潑了冷水而不開心,想要安慰,最後卻還是說道:“就當有緣無分吧。”
李倓深吸口氣,坐起來伸手攬住朱邪狸的肩膀說道:“那就忘了吧。”
朱邪狸聞著李倓身上隱隱傳來的桂花香味,心中又酸又澀,怎麼可能忘呢?
他視線微微下移就看到李倓脖子上戴著他送的狼牙,一時之間真是百般滋味在心頭。
當初送在這件禮物時有多甜蜜,現在就有多痛苦。
朱邪狸低聲問道:“你帶著它啊。”
李倓低頭看了看那顆狼牙,反應過來問道:“哦,對了,這上麵到底是什麼意思?我不認識。”
朱邪狸一愣,仿佛有些驚訝:“你不認識?”
李倓莫名:“你們突厥的文字我為什麼會認識?”
朱邪狸沉默半晌才笑道:“不認識就不認識吧,也好,不用想那麼多,就是祝福詩歌而已。”
李倓見他表情奇怪,卻也沒敢繼續追問,隻是說道:“算了,今晚我陪你喝酒,我們不醉不歸。”
朱邪狸聽到喝酒兩個字忍不住脊背一僵,他都已經打算放棄類了,可彆再來誘惑了啊!
當然想要不被誘惑最好的方法就是拒絕,隻可惜朱邪狸還沒有那種定力,於是他鬼使神差的答應了下來。
這一次沒有泡溫泉,兩個人一人抱著一壇酒對著月亮一邊喝一邊胡扯,氣氛倒也不壞。
隻是當他看到李倓雙眼迷蒙明顯喝多了之後,忽然有了不太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李倓直接湊過來靠在他肩膀上迷迷糊糊說道:“印星,我們來唱歌啊。”
朱邪狸:……
他算是看出來了,李倓對唱歌才是愛得深沉!
還沒等他回答,李倓就開口唱道:“我們這麼在乎他卻被他全部抹煞……還是說好全忘了吧……愛要越挫越勇……愛要肯定執著……”
朱邪狸:所以……你到底是想讓我忘了,還是讓我執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