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7 章(2 / 2)

哥舒翰甚至也被火拔歸仁綁走投降了安祿山。

眾人聽到這裡的時候也是情緒激動,一時之間仇恨都集中在楊國忠身上。

然而李談卻知道,楊國忠隻不過是摸到了李隆基的脈絡。

自從安祿山之後,李隆基對異族將領都是且用且防。

哥舒翰固守潼關不出,而且數次詔令他都沒有聽,他又不是李談,李隆基自然會懷疑他。

楊國忠能夠被李隆基重用,腦回路大概也是差不多的,於是順勢說哥舒翰養兵自重也沒什麼壓力。

可是郭子儀等人都為哥舒翰解釋過,可李隆基寧可相信楊國忠都不信他們,潼關怎麼守得住?

這倒也不是為楊國忠洗白,在李談看來,主要毛病還是出在李隆基身上。

李隆基這輩子就沒帶過兵,他殺人最多的時候就是跟太平公主合謀奪位,後來再誅殺太平公主的時候。

是以他對於戰爭的判斷是有偏差的,卻偏偏又不願意相信領兵大將,那一瞬間就算是李談也覺得,李隆基還是退位的好。

眾人對李隆基不敢有什麼怨言,那就隻能是罵楊國忠了。

然而他們見李談情緒不佳,也沒有多罵——誰都知道李談跟楊家之間關係比較複雜。

過了一會,李談平複了心中的情緒之後,才坐直身體紅著眼睛說道:“朝中百官……居然沒有一人反對,就這麼讓哥舒將軍被逼出戰,我將他治好,不是為了讓他去送死的!”

眾人聽後都沉默不語,一時之間所有人對朝廷都很失望,這種失望帶來的結果就是他們如今想的不是勤王,而是怎麼拯救百姓。

賀知章忽然說道:“長安如今危在旦夕,屆時必然會有人出逃,若有人跑到涼州來,又當如何?”

李談閉了閉眼說道:“這些人跑應該也是往南跑,長安不安全,涼州在他們看來恐怕也不安全,我還是那句話,諸位有子侄在長安的,先接過來吧,不要死磕,安祿山如今士氣正盛,長安方麵……會發生什麼事情誰也說不好,就算有個萬一,長安失陷了,隻要人還活著,就還有能奪回來的一天。”

他說到這裡,頓了頓乾脆直接說道:“若是繼續留在長安,等那一日……要麼被安祿山誅殺,要麼就是歸順安祿山,我想這兩種可能性都不是大家樂於見到的。”

賀知章開口說道:“我立刻寫信。”

李談說道:“我這裡有上好的騎手送信,最多不過一日一夜便能送到,希望諸位能在信裡寫明,金銀細軟能不帶的就彆帶了,那些東西在某些時候就隻能是拖累,涼州如今大有可為,隻要過來就能立足。”

賀知章等人對李談還是十分信任的,見他這麼說了,就開始給京中寫信。

他們依舊覺得長安不會丟,但是朝廷如今這個樣子,還不如過來給寧王賣力,至少寧王待人以誠,也最講究公平。

留在朝中,有楊國忠這等小人,誰知道會出什麼事情?

一時之間好幾人都在奮筆疾書,就連清空都在寫信——他原本就是京兆人士,家裡還是有些親戚朋友的。

唯一看上去比較置身事外的,大概也就隻有李白了,畢竟他的家小都帶了過來,而家族其他人都不在長安。

眾人剛將信寫的差不多,清空就看到有小兵急匆匆的跑過來。

他連忙將信裝好,然後出去跟那個小兵說了兩句之後,臉上的表情就變了,回來對李談說道:“大王,自北麵有數千兵馬快速向涼州奔馳而來。”

李談皺眉:“確定是向涼州而來?”

清空看了一眼那個小兵,小兵緊張地點了點頭。

李談問道:“是哪位節度使的兵馬?長安開始調兵了嗎?”

清空說道:“不是唐軍,看樣子是異族兵馬!”

李談頓時一驚:“什麼?難道安祿山打過來了?陳衝,點兵!”

賀知章一聽,臉一黑,伸手握住李談的手腕說道:“大王!冷靜!”

李談被他這一聲給定在了那,過了一會才抹了一把臉說道:“是我失態了,著斥候再探再報!”

雖然這麼說,但是大家的表情還是十分凝重。

異族這樣行軍,沒有任何約束本身就是不對的,而且就算是長安調兵也不應該是衝著涼州而來。

可以這麼說,除非長安來消息從涼州調兵,或者安祿山占據了大半壁中原,隻剩下涼州沒有拿下,才可能打過來,否則這一場戰爭其實並沒有涼州什麼事情。

賀知章等人真的就那麼鎮定嗎?

不是的,他們隻是不想影響李談,如今關內叛軍肆虐,邊疆可不能再出問題了。

出了這種事情,李談也不可能散會,直接就讓大家在這裡等消息。

他甚至想了很多種可能性,假設安祿山這個深井冰真的放著長安不打,跑來打涼州,那他就要將賀知章等人全部送走。

李白可以留下,但是公孫垂他們必須去新城,畢竟他們就算是留下也沒用,而李談自己是要守城的。

他將所有事情在心裡過了一遍,確認沒有什麼太大失誤之後,才安下心來等消息。

過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斥候再一次傳來新的消息:那些士兵並不都是異族,其中還有一些唐軍。

李談有些疑惑:“唐軍?”

他想說這些人可能是彆的地方調兵,因為在邊疆這片地方,異族士兵跟唐軍混合的建製也是有的。

當然最差的可能性就是這些唐軍都是被安祿山俘虜,然後歸順安祿山的人。

李談隻好讓人再探。

這一次斥候來的倒是快,隻是帶來的消息讓眾人都有些驚訝:帶著那些兵馬狂奔的首領居然是個女人!並且遠遠就打出了唐旗。

而且隨著對方的逼近,那一撥兵馬的人數也有了個大致——大概也就是五百人左右。

目前為止李談整理了一下手上的訊息,覺得來人未必會是敵人,如果真的是敵人的話,帶著五百人就來突襲,而且還是大白天,這怕是瞧不起他這個河西節度使兼隴右節度使啊。

既然如此,李談也就不讓大家跟著在這裡著急了,便說道:“無事就散了吧,一大早晨就提心吊膽,賀老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然而賀知章卻不肯走,他擔心那些兵馬如果真的有什麼問題,李談如今正在情緒激動的時候,說不得就會做出錯誤的判斷。

李談一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便無奈說道:“賀老放心,我不會衝動的。”

賀知章的表情則是:我信你才有鬼。

李談無奈隻好讓他留下,結果到最後,真正離開的隻有杜甫和公孫垂——這兩個人手上都是有一堆活要乾的。

而且賀知章都留下了,他們也就不用擔心什麼了。

李白想了想也走了,雖然他不是長史那麼忙,但他是司馬啊,想做事情還是有很多事情可做的。

更何況如今天下不太平,他再這麼懶散下去,也白讀了這許多年的聖賢書。

不得不說,李白心裡還是有抱負的,如今需要他做事情,他反而充滿了乾勁,隻覺找到了自己發光發熱得機會。

李談跟賀知章以及陳衝都留在了大廳,陳衝是擔心萬一有什麼變化,李談需要動兵,如果他不在,等軍令穿過去會貽誤軍機。

就在所有人都在猜測來的到底是誰的時候,清空匆匆跑進來,手裡還拿著一塊玉佩說道:“大王,那些兵馬停在了涼州二十裡以外,並且首領派人將這個東西以及一個漆盒送了過來。”

李談接過那枚玉佩看了一眼就有些吃驚,那枚玉佩是典型的女式,玉質溫潤,形製特殊,天下間能夠佩戴這種玉佩的隻有貴族女子。

再縮小一下範圍的話,就是隻有公主以上品級的女子才能佩戴。

公主以上品級……來的會是誰?

李談將玉佩放在一邊,讓人將漆盒打開,發現裡麵放著的居然是聖旨卷軸。

他小心翼翼拿起來先是看了一眼聖旨上的各種印璽,在看到了皇帝印璽和三省的印璽之後,他就確定這聖旨應該是真的。

然後他就開始看上麵的內容,等看到一半他豁然起身說道:“來的是遠安公主!”

這就有了解釋了,為什麼會有異族人,當初為了抵禦契丹和奚部,李隆基還是將遠安郡主封為公主,嫁給了黑水都督。

遠安公主自有護衛,這應該就是她身邊唐軍的由來。

後來李談偶爾才能聽到隻言片語,據說黑水都督對遠安郡主寵愛有加。

隻是……黑水靺鞨的祖地乃是東北,遠安公主為何要來涼州?這一路上怕是沒有個十天半個月都過不來。

如果是想要來見李談,也應該提前寫信才是。

而且李談跟她其實也不太熟。

他覺得這其中充滿了各種疑點,然而對於遠安公主他心裡還是有愧疚的。

這種愧疚是覺得自己無能,還是沒有攔住朝廷用公主和親。

而因為這種愧疚,李談決定漸漸遠安公主。

他原本想要親自出迎,結果就被賀知章勸下。

賀知章不客氣地說道:“論身份地位,你是親王她是公主,不可同日而語,更何況你乃在長輩,如何能去迎接晚輩?”

李談自然不好說她是我妹妹,隻好派人將遠安郡主帶來,而他則在王府裡等。

其實賀知章倒並不是真的認為李談不能去接公主,隻是他擔心這其中有什麼陰謀。

不客氣的說,遠安公主嚴格來說已經是黑水靺鞨的人,她現在立場如何誰也不知道,而李談如今是萬萬不能出事情的。

大家的希望可是寄托在他身上啊。

李談直接派了陳衝手下的副統領前去接遠安公主。

他們倒也沒讓李談久等,過了一會就有人通報說副統領帶著遠安公主來了。

並且遠安公主身邊沒有帶任何人。

李談跟賀知章對視一眼,遠安公主不帶人也可能是為了避嫌,然而這樣倒是能讓人真的相信她沒有什麼異心。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遠安公主長途跋涉而來,到底為了什麼?

而且之前那樣子仿佛是急行軍,仿佛身後有人追一樣。

李談心中疑惑,轉道去了小花廳接見遠安公主。

再一次見到遠安公主,他著實吃了一驚。

隻是短短不到兩年時間,遠安公主看上去居然成熟了許多,隻是此時她妝容狼狽,頭飾衣著皆十分簡潔。

李談剛想問什麼,結果就看到遠安公主眼眶一紅,直接撲過來跪在他腳下抱著他的腿哭道:“三十一叔救我!”

李談嚇了一跳,他連忙將遠安公主扶了起來問道:“怎麼回事?黑水都督欺負你了?你先彆哭,說清楚,皇叔給你出氣!”

反正不管怎麼樣,李談的立場直接就站在了遠安公主一邊——娘家人不向著公主,難道還要向著黑水都督嗎?

遠安公主咬牙切齒說道:“他?他可欺負不了我了!”

李談聽著這個話音不對,便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你彆擔心,無論什麼事情,他們黑水靺鞨都彆想在涼州撒野!”

遠安公主這才放心下來,她之前還真的擔心李談也不幫她,那她可真的就走投無路了,或許唯一的辦法就是出關。

然而那是下下之策,如今既然李談肯站在她這邊,她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遠安公主低聲說道:“我殺了黑水都督。”

李談怔怔看著她半晌才說道:“你殺了黑水都督?”

遠安公主見李談雖然有些驚訝,但並不十分震驚的樣子,仿佛並不是什麼大事,更加放心。

她哪裡知道,李談這一早上受到的刺激實在太多,到了現在他已經沒有了震驚的力氣,整個人都是木的,腦子裡想的也不過是:哦,遠安將黑水都督殺了。

遠安公主抹了抹眼淚說道:“我也是逼不得已,此前黑水都督曾帶領黑水靺鞨內附,當初他誠心求娶,我也以為他真心投靠大唐,結果沒想到,安祿山反叛之後,他的心思也開始活絡了,甚至開始於契丹和奚部多有往來,那意思似是要與契丹等部結盟,一起助安祿山奪得中原。”

李談聽後表情十分冷漠:“哼,女真人。”

遠安公主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李談便說:“你繼續說。”

遠安公主隻好按耐住疑問,繼續說道:“一開始他還瞞著我,後來我不小心聽到了他與契丹使者的談話,他便說待日後安祿山奪得天下,他也能被封王,到時候我就必定是王妃,更甚至還能有更大的地盤,到時候就算是王後也有可能。”

遠安公主說到這裡冷笑道:“當初我還苦口婆心的勸他,然而他竟然像是打定了主意一般,我雖然嫁到了黑水靺鞨,但大唐卻是我的父母之邦,我豈有不管大唐之禮?更何況,當初奚部和契丹反叛的時候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麼?第一件事就是殺了公主,他說的再好,等到翌日恐怕我也就是個祭旗的命,既然如此倒不如我先下手為強!”

李談坐在那裡默默聽著,也不好說遠安公主做的是對是錯,在夫妻而言,她這樣做肯定是有點過了。

但是在大是大非的立場上,他卻覺得遠安郡主如此所為才是頭腦清醒。

是以他沒有指責遠安公主沒做到出嫁從夫,這隻是問道:“後來呢?”

遠安公主說道:“我殺了他自然不可能繼續留在黑水靺鞨,便帶了人連夜逃走,黑水靺鞨之人發現他死了之後,就追殺我,我知道如今河北都落在了安祿山手中,便帶人一口氣跑到了勝州,想要向振武節度使尋求保護,結果……結果這個膽小鬼……居然因為害怕與黑水靺鞨起戰事而不肯庇護我!”

遠安公主說到這裡又是生氣又是委屈,那一陣子她整個人都是絕望的。

她自認為自己一顆心都向著大唐,並沒有聽從黑水都督的話,為什麼父母之邦卻要這麼對她?

好在遠安公主為人堅韌,眼見振武節度使不肯庇護她,想來想去估計彆的節度使也沒有這個膽子,事實證明她是對的,一路上的節度使或者是折衝府都對她避而不見。

這時候她想到寧王李談如今正駐守涼州,索性就一口氣跑到了涼州,準備向李談尋求庇護。

這一次她學乖了,沒有上來就說自己殺了黑水都督,而是先表明身份,見了李談之後才和盤托出。

李談聽後冷著一張臉說道:“連公主都不肯保護,我看振武節度使怕也是心術不正。”

賀知章剛剛一直在旁聽,此時終於是忍不住說道:“大王,慎言!”

李談這才閉嘴,他轉頭看向遠安郡主問道:“你帶來的都是你的護衛?那些靺鞨人又是怎麼回事?”

遠安公主低聲說道:“那些人都是這些年我收買來的,他們原本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被欺壓被冤枉,我看不下去便幫一幫,久而久之這些人便誓死追隨我,就算我殺了黑水都督,他們也還是跟著我一起出逃,皇叔,我保證這些人,沒有惡人,求您收留了我們吧。”

李談一聽忍不住看了一眼遠安公主,含笑說道:“看來就算黑水都督沒有打算叛變,隻怕也過不了太久的舒心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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