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沒有那許多沮喪、怨憤、不滿。
正相反,溫蕙,精神滿滿呢。
平舟忽然在槅扇外麵喚道:“公子。”
陸睿問:“什麼事?”
平舟稟報道:“老爺使人喚公子去呢。”
“知道了。”陸睿道,“就去。”
陸睿卻沒有立即起身,反而輕輕捏捏溫蕙露在外麵的腳趾豆。
溫蕙有些羞,縮起來,嗔他:“父親喚你呢,快去。”心裡卻明白了陸睿原來是回來沒有先去給父母請安,直接來她這裡了。
陸睿也神奇呢,家裡發生什麼,他也是能立即就知道。
婆婆也是。
這本事,她得學學,以後也得耳聰目明才是個好的當家夫人。
陸睿起身,道:“也彆那麼實在,在你房裡母親又看不到,拆了便是。”
咦咦?這個人也沒有想的那麼死板嘛,還挺接地氣的呢!隻他太沒有經驗啦!
溫蕙語重心長地給他傳授經驗:“這不行,最開始受罰的時候一定要認真,要誠心,大人氣頭上怎麼罰都彆頂嘴,受著。這樣大人才會心軟。若一開始就整那虛頭巴腦的,萬一被發現了,後麵就慘了,大人惱起來,會加倍的罰你,而且都不會再心疼心軟了。還總會疑心你又作弊。”
她道:“這個破布條子纏起來好費事呢,我要是拆了,萬一喬媽媽來檢查,來不及綁這麼整齊的。我得忍著,至少得讓喬媽媽瞧過了一回,才能悄悄拆開鬆快鬆快。”
這是小時候闖過多少禍,被大人罰過多少次,鬥智鬥勇才總結出來的經驗教訓啊。
陸睿氣笑不得。搖搖頭,隻能道:“總之彆犯傻,自己掂量著,太難受了就拆。氣血不通,於人肢體實在不好的。”
溫蕙點頭如搗蒜,又扯住他袖子:“我知道,我才沒那麼傻呢。我跟你說,待會你不管見了父親還是母親,都彆吭聲啊,我自己來。”
陸睿目光溫柔似水,握住她的手,答應:“我知道,我不插手,讓你來。”
他想,這實是讓人期待,若母親知道這丫頭這麼多心思和打算,也會很期待吧。
他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來,握著她的手,不忘告訴她:“隻萬一你解決不了,也沒關係,不要羞於告訴我。我是你夫君,不是旁的人。你我原就該共進退,有事一起解決的。”
嫂子也說過,夫妻是世上最親密的人,就該共進退的。
溫蕙心裡熱乎乎的,重重地點頭:“嗯!”
陸睿放開她的手:“我去了。”
“去吧去吧。”溫蕙道,“彆讓父親久等。”
陸睿走出去,平舟已經退到廊下,見他出來便跟上。
一路走著,平舟忍不住偷眼看了看陸睿。
今天夫人罰了少夫人,令她綁腳,實不是個小事。平舟剛才一直提溜著一顆心呢。
因夫人和老夫人之間的事,是公子最不喜歡的事。如今夫人和少夫人有了矛盾,平舟覺得公子心情一定不會好。可公子怎地,一路嘴角都翹著呢?
令人迷惑。
到了上房,陸正已經換了一身道袍,正和陸夫人交談。見他來了,夫妻兩個都停下。
陸睿行了禮,陸正告訴他:“你要有準備,今年的秋闈要停一場。”
這事也不意外。
正常一個皇帝殯天,臣子們哭完,便立即叩拜儲君,讓儲君當場升級的。有一哀,有一喜。
且新君登基常大赦天下,又當年如並非春闈、秋闈之年,還常會加開恩科。
今年卻十分特殊,景順帝殯天後,雖有一個新君登基了,卻又退位了,什麼大赦、什麼恩科,就以現在的情況來看,都彆想了,北方能儘快結束大位之爭,平息戰亂,就謝天謝地了。
如今江南雖然還算太平,但大周科舉本就分南北榜。如今北方正亂,秋闈必定不能如期舉行的,南方雖還太平,若比北方多一屆秋闈,北方讀書人必定不乾,以後又有的爭。
綜合考慮中中,今年南方也暫停秋闈,甚至明年暫停春闈,都在意料之中。這事書院早就討論過,此時陸正提前將內部消息告訴陸睿,陸睿毫不意外。
他點頭:“知道了。”
他十四過院試,今年不過才十七,並不急。
陸正見兒子沉穩,不急躁,點點頭,與他說了說州府裡的消息。待說完,陸睿才問陸夫人:“母親今日可安好?”
陸夫人道:“好。”
陸睿的腦海中忽然回想起了小時候一個情景。
他坐在書案前,認真地描紅練字。母親和喬媽媽在榻上說話。
母親手裡拿的是餘杭的虞家大舅母來的信,信裡說給虞家表姐綁腳,表姐天天哭,夜裡還偷偷用剪刀把布帶剪了,讓舅母十分頭疼。
那時候她說:【綁腳這個事,摧殘女子肢體,實在可恨。這都是男人們為了些見不得人的趣味,誘著迫著女子自殘。反正疼不在他們身上。隻可恨已經蔚然成風,我等身在其中,縱心恨,也無力。】
陸睿聽到,便問綁腳是怎麼回事。
問明白了,又聽她說:【我也就是沒生女兒,我若生了女兒,定不給她綁。也彆說什麼大戶人家不綁腳不體麵,我們琴棋書畫管理家務,哪一樣做得不好了,是不孝敬父母了,還是身有惡疾了?彆人家來不來求娶,竟要看一雙腳嗎?】
那時候陸睿還在蒙學,年紀還小,她說話沒什麼顧忌,以為陸睿不懂也記不住。
但陸睿天生強記,這麼小的事情都還記得很清楚。
隻後來他年紀漸長,她便不會在他麵前隨意說話了。他縱然是她的兒子,然身為男子,便天然與她站在了對立麵了。
有些話,原就隻能女子之間才能互說互懂的。
陸夫人一抬眸,卻見兒子嘴角竟是勾起的,眼中竟藏著笑意。
陸夫人挑了挑眉。
這個動作,若叫溫蕙看到,定要以拳擊掌,驚歎一聲,實在和陸睿是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