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她覺得,縱然是給丫鬟配人,哪怕做不到兩情相悅,也最好是兩邊心甘情願。
結親總不能結仇。
但溫蕙沒想到,楊媽媽去了說了之後,第二日陸通的娘便來求見她,為陸通求娶銀線。
陸通娘綢衫外罩著石青色比甲,發髻綰得水油光滑,插一根赤金一點油。利落體麵,且深得陸夫人簡潔大方的精髓,一看就是家中積年的老人了。
她笑吟吟地:“不知道我們家老三有沒有這個福氣。”
溫蕙當然是喜出望外的,但她現在讓陸夫人訓導得也不是從前的毛躁性子了,很能沉得住氣了。溫和地與陸通娘商量過兩日給她答複。
陸通娘笑著福身,去了。
銀線已經羞得躲進了後罩房裡去了,誰叫也不出來。溫蕙不得不親自過去,堵住了門叉腰問她:“到底願不願意,你給個準話!”
銀線坐在床邊,隻低著頭,使勁咬著嘴唇,卻半天不說話。
溫蕙道:“好吧,我知道了,你看不上陸通。行了,我這就使人去回絕了陸通他娘。”
說著就作勢轉身要走。
銀線明知道她是裝作模樣,還是急了,一把薅住了她:“你回來!”
溫蕙十分看不起她,反正左右無人,蹦出一句土話道:“恁地沒種!”
銀線啐她,也蹦出一句土話:“俺才不是沒種。”
好久沒說過青州的土話了,乍一說,還有點親切。
銀線定定神,咬唇道:“我,我怕他自己不樂意。”
溫蕙明白,因陸通實在是個俊俏的小夥子。他爹又是大管家,他大哥是陸睿的身邊長隨。他一家子在陸家的地位非常穩固。直白說,陸通是個搶手貨!好多丫鬟想嫁他。他可挑選的餘地很大。
銀線道:“我這人沒一樣出挑的,我有自知之明的。他娘來求,一定是衝著你來的。大家都知道我是跟你一起長大的,情分不一般。我隻怕他自己不樂意,被他爹娘按著頭答應。”
溫蕙過去挨著銀線坐下:“那怎麼辦?喜歡的人求上門來了,總不能拒絕了吧?以後怕不後悔死你!”
銀線咬了許久的唇,求溫蕙:“我想跟他見一麵。”
溫蕙一口答應了:“我讓相公安排。”
晚上便跟陸睿說這個事,陸睿道:“這丫頭,還算拎得清。”
溫蕙嗔他:“行了,彆埋汰人了。你快給安排一下。”
陸睿答應了。
第二日平舟來喊銀線。溫蕙道:“大膽點!咱們山東女子,不能慫!”
銀線道:“我才不是慫!”
溫蕙道:“我知道,你怕委屈他。”
溫蕙很懂的。
就如陸睿娶她,其實是屈就的。雖然陸睿自己說,看她第一眼的時候就喜歡她了,可彆的許多方方麵麵,或者在彆的人眼裡,他還是屈就的。
所以他讓她讀什麼書,學什麼東西,她都努力地去學。她也不穿他不喜歡的濃麗顏色,隻作他喜歡的打扮。
就想讓他少委屈一些。
因溫蕙,實在愛著陸嘉言。
喜歡一個人,便想給對方最好的。覺得自己不夠好,便不免生出惶恐,從而情怯。
銀線現在便是這般。
但溫蕙又覺得,緣分也是很奇妙的東西。
譬如現在,她經過不斷努力,基本上已經是陸嘉言覺得合格的妻子了。可陸嘉言自己也承認,他喜歡上她,分明是在她還“不合格”的時候啊。
銀線既然喜歡陸通,不該退縮,實該去試一試的。
銀線在溫蕙的鼓勵下,鼓起勇氣去了。
陸通被平舟叫到了垂花門外等著,兩個人在垂花門處見了一麵。平舟識趣地走得遠些,讓他們兩個說話。
他手攏在眉頭擋著陽光,遠遠地看著銀線好像挺緊張的,但是又一直叭叭叭不停地說著什麼。
銀線姐就是這樣,話多,嗓門大,性子也直。大家其實都還挺喜歡她的。
陽光裡陸通哥好像笑了。然後他也說了些什麼,話多嗓門大的銀線姐忽然就羞起來了,隻垂著頭。
陸通哥好像又問了什麼,等了片刻,銀線姐才紅著臉使勁點了點頭。
行了!
平舟吐出嘴巴裡叼的草葉。
該找少夫人討賞去咯~
銀線和陸通的親事就這麼定下來了。
丫鬟與尋常人家的女兒不一樣,通常十七八訂親,十□□出嫁,爭取多為主人效力個一兩年。
銀線今年十八。先嫁的青杏和梅香,一個大銀線七個月,一個大銀線十三個月。銀線的親事定下來,商量好讓她明年出門。
銀線悄悄告訴溫蕙:“我與他說,我樣樣不出挑,與他不般配。我怕因自己是少夫人的陪嫁丫頭,他爹娘壓著他娶我。我說強扭的瓜不甜,你要是不願意就說。”
“他說,的確做親是要講究個般配。少夫人有意將陪嫁的大丫頭給他,他爹娘很高興。隻他不如兩個哥哥能乾,現在在回事處當差,也不是特彆出色,自己惴惴地怕配不上我。”
溫蕙道:“瞧,我早說了,不去試試怎麼行。”
她跟銀線咬耳朵:“陸通生得多俊呀,我跟你說,你不曉得,相公生得俊……”
快樂死了!
要親身體會過,才明白有一個俊相公是多麼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