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抽什麼瘋呢?”他問霍決。
家裡的氣氛都不好了。
哥哥的臉一日陰沉過一日。自他成親以來,家裡還沒有過這樣的氣氛。
如今一起用飯,嫂嫂也不給他夾菜了,弄得小安十分怨念。
霍決道:“我跟她說了我想殺那孩子。”
小安沉默許久,叉腰仰頭對著房梁長長歎息。
“旁人都說我是瘋子。”他道,“他們根本不曉得,我都是跟你學的。”
“你這事做得實蠢,殺都沒殺,告訴她作甚。”他問,“你莫非失了智?”
霍決道:“她得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她不能把我想象成彆的什麼樣子。”
小安道:“真個貪心得沒邊了。”
霍決沉默很久,忽然道:“小安,一個家裡,是不是還是該有個孩子?”
小安對“孩子”這種東西毫無想法,但正常家裡成了親的確是會有孩子的。他道:“我去給你抱幾個來,你想要男孩還是女孩,還是都要?”
霍決道:“我隻想要她生的孩子,像她。”
小安歎氣:“那我去把陸大姑娘弄過來,隻不過嫂嫂可能又要生氣。畢竟跟了咱們,比不上在陸家。”
霍決卻道:“我不想要陸嘉言的孩子。”
陸璠的確長得像溫蕙,可她同時,也長得也像陸嘉言。
甚至,更像陸嘉言。像得太明顯了,讓人忽略不了。
她若在溫蕙身邊,便是時時地提醒著溫蕙陸嘉言這個人的存在。
這一回,小安不說話了。
許久,霍決道:“明天叫院裡沒有職務的集合來,我看看。”
小安問:“你肯?”
霍決道:“就那點事。”
小安其實不在乎,他從小學的就是在這事上伺候貴人,他雖不算是男人,卻也不是女人,根本對貞操沒執念。
其實這世間,被男人們要求要守護貞潔的,隻有嚴格意義上算是“人”的女子。
簡單地講,便是良家。
其餘的,如丫鬟、伎子、女妓、戲子、犯婦,理論上都是“非人”,她們可以是財產、物品,獨獨算不上“人”。
所以她們可以被玩弄,被贈送,被作為生育的工具發配給軍戶。
男人們對她們的要求不是貞潔,而是服從。
小安道:“我們都可以不在乎,但嫂嫂呢?”
霍決沉默良久,道:“我好好跟她說。”
小安心道,這事還有“好好”說的?
霍決從來當機立斷,雷厲風行,少有事遲而不決,獨這事,拖到了十一月,終於有一晚,他開口了。
“蕙娘,”他道,“我們生個孩子。”
十一月屋裡燒著地龍,雖屋子四角都放了水盆加濕,依然乾燥。
溫蕙洗完了澡,坐在床上,正在往腿上抹潤膚的香膏。
她的手停下來。
“我們?”
霍決握住了她的腳。
溫蕙的手足都生得纖秀美麗。她的腳從未見過陽光,白如初雪。
霍決輕輕摩挲,緩緩道:“我給你找個人。”
“又乾淨,又漂亮,身體結實健康,性子也好。”他道,“生出來的孩子像你,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那隻秀足想掙脫出去,但霍決緊緊地握住她的足踝,拇指卡在了凹處,她掙不出去。
霍決沒有抬眼看她的臉,他隻看著她的腳,看她從掙紮,到平靜。
她問他:“你想清楚了?”
霍決“嗯”了一聲。
溫蕙道:“好,我聽連毅哥的。”
霍決抬起頭。
她的臉上有淚痕,她卻露出了笑。
還是那一抹,他看不懂的笑。
她又為什麼,改口叫他“連毅哥”。
霍決感到深深的困惑。
到了那一日,夜幕深沉。
榻上,溫蕙坐在霍決懷中,就著霍決的手,又飲下一杯。
她酒意已深,閉上眼靠在了霍決的懷裡。
“四哥……”
霍決低頭看她,她已醉了,不過是囈語。
那眼角有一滴淚滑落。
霍決給她抹去,又親吻她的頭發。
“一閉眼就過去了。”他道,“很快。”
霍決將她打橫抱起,一直抱到內室裡,輕輕放在床上,凝視著她的麵孔,輕輕攏著她的頭發。
溫蕙的身體蜷縮起來,兩頰暈紅,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如此安詳,鴉青的頭發迤邐在枕上,美不勝收。
有門開的聲音,腳步聲,停在了房中。
霍決眼中的溫柔消失,站起來,走出拔步床。
一個青年站在房中,看起來有些緊張和不知所措。
這是他千挑萬選給月牙兒挑出來的人。
這青年生得乾淨,漂亮,健康,眉眼甚至還有幾分肖似他。
霍決盯了他半晌,告訴他:“不許碰她。”
從他身邊走了過去,走出了內室。
青年額頭直冒冷汗。這等事,不碰怎去做?
他掀開帳子走進拔步床,看到酒醉的夫人。
鬢如雲,麵如月,沉靜安睡。
他忽地懂了。
都督是讓他直進直出,不許做多餘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