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靜悄悄的,唯有敲擊鍵盤的哢噠聲,伴隨著偶爾翻動文件的輕微聲響。
陳盛快一個多小時才回來。
李淑歆和梁進都已經回房間休息了,他過來送三明治。
“已經八點半了,你們還不打算下班嗎?”
奚漫接過陳盛手裡的三明治,微信給他轉了賬,說道:“我提綱列的差不多了,也有了大致思路,準備下班。”
陳盛湊過來:“你今天就把提綱列好了?”
奚漫咬了口三明治:“目前肯定比較粗糙,後麵會再改。”
她問陳盛,“你的資料分析表呢?”
陳盛坐在自己的電腦前,把文件發送給她,問他們倆:“那……咱們部門也可以下班了?”
自從開始去吃飯,他心思就不在這兒。
董祥文揶揄道:“你急著乾嘛呢?”
陳盛晃晃手機:“我女朋友打了好幾個電話了,回去視頻啊。”
他歎氣,“戀愛的幸福,你這種單身狗是不會懂的。”
董祥文無語,揮揮手讓他走。
辦公桌上重新回歸寂靜,奚漫也忙差不多了,正準備下班,董祥文問:“你的提綱我能看看嗎?”
董祥文是老人,在這方麵比她有經驗,奚漫把電腦轉向他那邊:“剛好你幫我看看有沒有需要完善的。”
董祥文也想好好表現自己,看的很認真,偶爾說些自己的看法,奚漫忙放下啃了幾口的三明治,拿筆記下來。
門被人從外麵推開,董祥文以為陳盛又回來了,正要開口,卻發現是朱秘書和簡總。
簡灼白今天一直身體不適,人還發著燒,晚上的慈善晚宴推了。
朱良翰本想讓他留在長莞休息一晚,誰知行業峰會一結束,他便說要趕回來。
朱良翰算是看出來了,老板對這位新婚太太,不是一般的在意。
這個點原想著大家都下班走了,沒料到董祥文和奚漫還在,兩人湊得還挺近——
朱良翰下意識去看旁邊老板的表情,隻見男人垮著張臉,看向董祥文的目光裡透著冷意。
董祥文不知道自己哪做的不好了,被盯得莫名脊背發涼,立馬站起來:“簡總。”
奚漫正拿筆記著東西,聞聲筆尖一頓,抬起頭。
簡灼白頭昏腦漲的,又咳了兩聲,也沒說話,走到裡麵的一扇門前,指紋解鎖,推門入內。
朱秘書朝這邊看一眼,也跟了進去。
董祥文想到剛才簡總的眼神,仍有些驚魂未定,看向奚漫:“簡總是不是心情不好?”
奚漫也覺得他臉色不好,不會感冒又嚴重了吧,他一向身強體健,很少有這樣憔悴的時候,她下意識看向內室的方向。
沒多久,朱良翰從臥室出來,睨一眼董祥文,徑直走到奚漫跟前,言語恭敬:“太太。”
朱秘書過分尊敬的態度,以及口中的稱呼,讓董祥文眸中閃過一抹異樣,轉頭看向奚漫。
奚漫也有些愣住,有點沒反應過來:“朱秘書,有事嗎?”
朱良翰看上去有點著急:“簡總發著高燒呢,一整天沒吃藥,這樣下去不行啊,要不您進去勸勸?”
說著還把溫度計給她看,已經三十九度了。
果然是嚴重了,她剛才看著臉色就不太對。
奚漫抬步走進去。
看著奚漫匆忙的背影,董祥文愣神地站在原地,不可思議地望向朱良翰:“她是……簡總的太太?”
他想起今天早上,簡總第一個點到的人是奚漫,又憶起剛才簡總看他時那暗含警告,讓人不寒而栗的眼神。
所有人麵對簡總時,都會不自覺被他的氣場震懾,就連朱秘書都不例外。
但仔細回想,奚漫好像從來沒有這樣過。
董祥文猶如遭受了晴天霹靂。
“簡總和太太暫時不打算公開,你回頭不要說出去。”朱良翰朝他看了一眼,“不早了,你也下班吧。”
剛才一進門,奚漫是一心想著工作沒有察覺,但董祥文明顯有彆的心思。連他都看出來了,難怪簡總剛才會不悅。
朱良翰是故意當著他的麵找奚漫的,這種事情,他早知道真相對誰都好。
董祥文連忙應是,整個人失魂落魄地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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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漫入內後,發現裡麵另有一個獨立辦公區,乾淨敞亮,放著K&H的相關資料,顯然簡灼白之前每次過來,都在這裡辦公。
推開推拉玻璃門,才是臥室。
簡灼白在床上躺著,閉著眼,眉頭緊蹙,看起來睡得並不安穩。
奚漫走過去,用手去探他的額頭,真的很燙。
隨著她溫涼的手指摸過去,床上的男人睜開眼,他原本深邃好看的桃花眼,此時布了血絲,看起來很沒精神。
隻看了奚漫一眼,他又無力地重新閉眼。
奚漫把手收回來,表情變得凝重:“你燒這麼嚴重,怎麼不去醫院?”
簡灼白不說話,跟沒聽到似的。
她正要出去,手腕被他攥住。
他握得很緊,奚漫試著抽離兩次沒有掙開,她無奈看過去,男人再次睜了眼:“去哪?”
他聲音有些啞,帶著鼻音,奚漫莫名心軟下來,語氣少見的溫和:“我去給你買退燒藥。”
跟過來的朱良翰看到這局麵,忙道:“太太陪簡總吧,我現在去買。”
朱良翰匆匆離去,簡灼白依然攥著她,不肯撒手。
甚至越收越緊。
奚漫手腕被他抓的有點疼,看他燒成這樣,便沒再掙脫,任由他攥著,自己在床沿坐下來。
生病了力氣還這麼大。
看到床頭桌上放著一塊濕毛巾,應該是朱秘書想用來給他降溫的,他不肯用。
奚漫拿起來,還是涼的,便直接搭在了他的額頭上。
想了想,又把被子一掀,把他完全晾在外麵。
他身上就裹了一件真絲睡袍,被她的動作一驚,倏然睜眼。
睡袍鬆鬆垮垮,隱隱露出胸肌,再往上,性感好看的鎖骨一覽無餘。
奚漫沒料到他這麼快已經換了衣服,對上男人灼熱的視線,她胡亂扯了扯他的睡袍,遮住胸肌,磕巴了一下:“你這是高燒,得散熱,不能捂著。”
他哦了一聲,難得再次開口:“我還以為,你趁我此時虛弱無力,決定對我圖謀不軌。”
“……”
奚漫忍不住推了他一下,都生病了還能這麼不正經,除了他也沒彆人了。
感覺手腕上的力道有所放鬆,奚漫下意識想抽回來,又被他敏銳地發覺,再次握緊,不給她逃離的機會。
奚漫無語:“你老拉著我乾什麼?很疼的。”
簡灼白稍稍鬆了些力道:“給我個解釋,我就放開你。”
奚漫頓時心虛,故作不知:“什麼解釋?”
“你說呢?”簡灼白眯了眯眼,“讓你投簡曆的時候拒絕我,結果自己偷偷進了,還故意瞞著我怕我知道……怎麼,我成了你老板,在我麵前就不敢抬頭了?”
心思完全被他猜中,奚漫有些答不上話。
“在我麵前這麼要麵子,生怕矮上半截——”簡灼白深沉的眼眸凝向她,意味深長地開口,“奚漫,你這麼在意在我麵前的形象,是不是喜歡我?”
奚漫心跳漏了幾拍,麵上一閃而逝的慌亂。
室內陷入寂靜。
“太太,退燒藥買到了!”
朱良翰著急忙慌地回來,手上還端著一杯水,抬眼間對上老板不悅的眼神。
朱良翰:“……?”
莫非他進來的不是時候?
不會吧,都燒成這樣了還忙著談情說愛呢?
“先吃藥吧。”奚漫已經迅速回過神,把藥和水接過來,捏著一粒藥喂到他嘴邊。
簡灼白沒抗拒,張嘴接住。
奚漫又遞了水,杯裡有吸管,他叼著吸了一口,混著退燒藥吞下去。
看他吃藥,朱良翰終於跟著鬆了口氣。
果然是看人下菜碟,他先前怎麼勸都不行。
“好苦。”簡灼白皺眉。
“那再喝點水。”奚漫再次把吸管送到他唇邊,簡灼白又喝了幾口,很快把杯裡的水喝完。
看到一滴水順著他嘴角淌落,奚漫下意識用手直接擦掉。
溫熱的指腹劃過他唇邊的肌膚,動作無比輕柔:“還要嗎?”
簡灼白搖了搖頭,仍看著她。
其實剛才朱良翰不進來,他也沒指望能聽到什麼回答。
他就是試探她一下,看她反應,心裡多少便有數了。
身體難受得像是得了絕症,他心底卻終於嘗到一絲甜。
大腦昏昏沉沉間,他拉著她的手閉上眼,安心睡覺。
朱良翰看著眼前的畫麵,突然有個想法。
老板先前怎麼都不肯吃藥,還非得大晚上趕回來,莫非就是故意用這具生病的身體,在太太麵前演苦肉計,博取關心?
他越看越覺得像這麼回事!
有太太在,自然就沒他這個秘書什麼事了。
朱良翰很識趣地道:“太太,那我先出去了,您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突然想起什麼,他走上前:“咱們加個微信吧。”
奚漫掃了朱良翰的二維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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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秘書走後,簡灼白漸漸睡著了,但抓著奚漫的手依舊沒鬆。
奚漫哪都去不了,隻能在床邊坐著,用濕毛巾幫他擦了擦臉。
燈光下,他側臉的輪廓勁瘦,線條利落,閉著眼時睫毛長而濃密,在下眼瞼的位置拓下薄薄的陰翳。
本就皙白的膚色,因為生病的緣故更顯蒼白,連那兩片性感的薄唇都不見血色。
他總是意氣風發,鮮少有這樣脆弱的時刻。
奚漫拿著濕毛巾輕輕拂過他硬朗的眉骨,又在他乾裂的唇上點了點。
唇瓣被潤濕,終於看上去稍微好了點。
盯著他的唇,鬼使神差的,奚漫又想起他喝醉那晚忽然親她的事。
奚漫下意識抿了下唇瓣,已經過去很久了,她似乎還記得當時他貼過來時,溫軟濡濕的觸感,以及男人鼻端呼出的灼熱氣息。
——“奚漫,你是不是喜歡我?”
簡灼白剛才問她的那句話,又響在耳畔,奚漫望著他沉睡的樣子有些出神。
擦完臉,奚漫又幫他擦了擦脖頸,順著鎖骨擦到胸膛,希望儘快幫他散熱。
許是感受到涼意,他握著奚漫手腕的修長指骨下意識收攏,身子稍微哆嗦了一下。
奚漫把毛巾放在一邊,掀過旁邊的被子給他重新蓋上。
奚漫一個姿勢在床邊坐久了難受,試圖悄悄把自己的手抽回來,然而她剛試著動了下,男人便把她攥得更緊。
奚漫一時無語,怎麼睡著了還能這麼纏人?
她今天也工作了一天,如今又隻能這麼坐著,感覺整個人腰酸背疼,骨頭快要散架了。
疲倦和困意交織,她猶豫了一下,脊背慢慢向後靠在床頭,閉上眼。
迷迷糊糊間,她覺得很不舒服,脊背順著床頭往下移,躺在了床的最邊緣。
因為沒有被子,她夢裡冷得蜷縮一團,發現旁邊有團火爐,暖融融的,她本能地靠過去,依偎著爐子睡得更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