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2 / 2)

“對不起,我迷路了。”他在旁邊坐下:“這邊都是樹,我沒找到出路,也沒找到人。我明天再去看看。”

說完他又道:“咱們失蹤這麼久,師父他們肯定也在找我們,你不用擔心。”

鬱青池“嗯”了一聲,說:“你怎麼樣。”

“我沒事。”宴芳林又去捧了水給鬱青池喝。鬱青池的嘴唇挨著他的手掌,像在親吻他的手,眼睛卻一直動也不動地看著他,很熱切,又很悲涼,那裡頭的情緒實在太複雜了,他看不懂,他隻看懂了鬱青池眼睛裡的月亮星辰,很亮。

他將白日裡找路的時候找到的野果子喂給鬱青池吃,夜色越來越涼,有露水,他便把鬱青池攙扶到了一處山洞裡。

那山洞很淺,隻是凹進去的一塊,勉強能容納兩個人,他學在地下城的時候鬱青池做的那樣,抱住了鬱青池,然後將他們唯一 完好的袍子裹住兩個人。

“你要撐住。”他說。

鬱青池“嗯” 了一聲。

可是他發現鬱青池身上好燙。

大概是傷口得不到救治,發炎了,這是要命的傷。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乾什麼。

隻可恨他不是大佬。

鬱青池發燒了,他心裡情思熾熱,燒的他愁腸百轉,他理不清自己對宴芳林的感情,一想到宴芳林,便接著就會想到他視如親父的朝山道人,羞愧之火燒的他格外痛苦。

宴芳林卻聽見他在叫:“師父……師父。”

他一愣。

心想,果然了,性命垂危之際,鬱青池腦子裡想的,隻有朝山道人而已。

天啊,這是怎樣炙熱深沉的暗戀,他被感動到了。

他的猜測,都是真的。

鬱青池不會就這樣死了吧?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又被這死亡的陰影籠罩,又被這苦□□戀感動,他抱住鬱青池,輕輕親了親他的額頭,說:“師父在。”

“我在。”他說,“我在。”

他能做的,隻有這些了,暫時替代一下朝山道人,安慰瀕死的暗戀者。

鬱青池卻在苦熱的夢裡蘇醒過來,他睜著無神的眼睛,看到宴芳林淺吻著他的額頭,仿佛極愛他。

最近的宴芳林,其實很反常。

他似乎換了一種方法來引誘折磨自己,又似乎,完全變了一個人,離他遠遠的。臉還是那張臉,氣質和感覺卻完全變了,身體依舊柔弱,可卻充滿了堅韌乾脆的颯爽風姿。

他們現在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他們倆沒有道侶之名,卻有道侶之實,宴芳林,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是他的人,不再隻屬於他的師父。

“冷。”他說。

“冷麼?”宴芳林低頭看向他,將他抱的更緊。

他不會生火術,體內也沒有真氣再給他用,而鬱青池現在已經快是個死人了。

不行,不能這樣坐以待斃。

與其在這守著鬱青池死,不如賭一把。

鬱青池再度昏過去以後,宴芳林拿起他的烏血劍,踏月而行。

夜裡不如白日視線好,但也有個好處,稍微有點亮光就能發現。他一路邊走邊砍,用樹枝來做記號。

最幸運的就是他這一路都很平安,並沒有遇上什麼凶惡的豺狼虎豹,倒是遇到了兩隻狐狸,他將手裡的烏血劍揮了一下,那兩隻狐狸便躥了個沒影。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天邊都已經有曙光的時候,他看到了一縷炊煙,一點火光。

宴芳林掌心都已經磨的全是血泡了,他欣喜地跑了過去,還未跑到門前,一支劍便飛了出來。

他用懷中的烏血劍一擋,踉蹌著倒在了地上。

房門打開,一個白須飄飄的老頭,身粗布道袍,手裡拿著劍鞘。

這位老者是個在赤城深山修行的散修,驚異地看著他。

宴芳林都要激動哭了,從地上爬起來。

“在下青竹峰,宴芳林。有事求尊者。”

那老道收了劍,說:“對不住,我還以為是山中猛獸又來了。”

他見宴芳林衣衫襤褸,卻不減其清貴相貌,便忙說:“快請進來。”

“我跟一個朋友不小心在這山林走失,眼下他受了重傷,懇請尊者幫我把他一道帶回來。”

老道也是熱心腸,說:“你稍等。”

說罷他便穿提了盞油燈出來,又給了宴芳林一件薄袍:“穿上吧。”

“多謝。”宴芳林將衣袍穿上,問:“尊者有沒有辦法幫我通知一下我的家人,我青竹峰的師尊和弟子,如今都住在赤城山腳下。”

“我這倒是有求救用的煙花。你等等。”那老道說。

那老道又回去,拿了一支煙花出來,煙花升空,“砰”地一聲照亮了晨霧,在天空中綻放開來,那煙花應該也是用了法術的,停在半空,久久沒有散去,反而隨著風飄向遠方。

宴芳林仰頭看著了那煙花一眼,便帶著老道沿著沿路返回。

這一路上其實還是懸著心,他怕鬱青池已經死了,亦或者被豺狼叼走。他走的極快,隻覺喉頭一股腥甜,似有血腥味道湧上來,那老道說:“這位道友,你們遇到了什麼,我看你也受傷不輕,還是走慢些。”

“我沒事。”宴芳林將那點血腥咽下,走的更快了。

好在那老道也是有些修行在身上的,年紀雖然大了,卻健步如飛,他們穿過晨霧,找到了鬱青池。

鬱青池已經幾乎沒有氣息,天光微亮,更是將他照的像個死人。

他快步撲上去,喊道:“鬱青池,我找到人了,我們得救了!”

一時百感交集湧上心頭,再也忍不住,隻覺眼淚就要湧出來,這是真正的劫後餘生。老道探了一下鬱青池的脈搏,說:“還有救。”

他將鬱青池背起,宴芳林提劍跟在後頭,霧氣漸漸散去,他晃了一下,老道回頭道:“你也小心。”

“我沒事,多謝尊者。”宴芳林擦了一下臉,神情也沉緩下來,他提著烏血劍,心神一鬆散下來,便感覺渾身劇痛,喉頭的腥血仿佛再也無法壓製住,就在這時候,他聽見前方傳來呼喊聲,有人在喊“師叔”,是洪英,有人在喊“三師兄”,是梅子青。

他仰起頭來,便見林間簌簌,有人分花踏葉而來,翠夜繁枝之間,瞥見一抹白色身影,朝山道人瞧見了他,喊道:“宴宴。”

從未見他如此情急。

宴芳林鼻尖發酸,粲然一笑,叫道:“師父!!”

朝山道人雪發白衣,飄然而至 。

宴芳林再難壓製喉頭湧動的腥氣,一口血湧上來,昏倒在朝山道人懷裡,鮮血染紅了朝山道人的雪色衣袍,也染紅了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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