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閃身躲過,臉上愛極恨極,道:“我不忍你親眼目睹,特意躲開你,你卻幫著他來對付我,好,好,我便讓你親眼看著,他是如何魄散魂飛!”
他說著一揚手,靈劍便又回到他手裡。宴芳林落到鬱青池身邊,在他身前擋住:“師父,你若此刻回頭,還有機會。”
朝山道人問:“什麼機會,如何回頭?是我可以繼續青竹峰的掌門師尊,還是你能回到我身邊來?”他冷笑一聲:“殺了他,我自然有機會,能回頭。”
他說著便舉劍刺來,鬱青池一把推開宴芳林,也迎了上去,兩劍相抵的瞬間,朝山道人卻突然如煙一般,霎時就散了。
“小心!”宴芳林喊了一聲,便見朝山道人已經出現在了鬱青池的身後,青白色的血手蓋住了鬱青池的天靈蓋,鬱青池身體顫了一下,便不能動彈了。
體內魔氣源源不斷被朝山道人吸進掌心,朝山道人的白發衝天飛舞,頭仰起頭來,身上道袍也是飄然欲飛,美極了,也詭異極了。宴芳林飛躍而上,一把抓住了朝山道人的胳膊,朝山道人在漫天白雪裡扭頭看他,眼神淡漠,忽然鬆開了鬱青池,直接抓住了宴芳林的胳膊,額頭抵上他的,叫道:“宴宴。”
宴芳林忽感覺一陣抽骨之痛,便道:“不要濫殺無辜了。”
他和鬱青池,身為爐鼎之身,都有一個致命的缺點,而從將他們帶往青竹峰開始就籌謀以他們為爐鼎修行的朝山道人,早有一套詭異功法,正對他們這個缺點,可以輕易便吸取他們的內力。
朝山道人另一隻手輕輕一揮,鬱青池便墜落了下去,他抱住宴芳林,道:“你可知《魔域秘籍》最高層次的邪術,叫永失吾愛。”
宴芳林忍著劇痛,看向朝山道人。
他自然是知道的。
永失吾愛,便是親手殺死自己最愛的人。心愛之人死去之時,便是飛升入道的時刻。
他一把抓住了朝山道人的手腕,道:“那你便是真的入魔了。”
一個人,連最愛的人都可以殺,還有什麼不能舍棄。
朝山道人看著他,卻一言未發,隻是身體顫抖了幾下,宴芳林從前法力衰微,體內幾乎沒什麼正氣,所以他體內的魔氣遠比鬱青池體內的更為純正,吸到他體內以後,與他體內的正氣劇烈衝撞起來。他在混亂當中,心中邪欲陡增,忽然充滿了殺戮欲望。
殺了他,他便再也不會屬於彆人了。
不屬於他,可也不屬於任何人,這條生命不是由他帶來的,卻終結在他手裡。
他低下頭,看向宴芳林,宴芳林美妙絕倫的一張臉映在他眼裡,這張臉曾在鬱青池的身下,露出和現在一樣痛苦的表情,可當時的痛苦裡,似乎藏著人間極樂,他們曾經這樣,將來或許依舊日日夜夜如此。他們所享受的人間極樂,便是他所能感受的最大痛苦。
他的手不知道何時已經掐住了宴芳林的喉嚨。
宴芳林喘不過氣來,他拚儘全力,用神識衝入朝山道人的識海裡,卻被黑暗徹底籠罩。
金光幾乎看不到了,眼前也不是黑霧,而是無儘的黑暗。他想要退出來,卻被那魔氣纏繞住,絲毫動彈不得,神識仿佛被困在什麼都看不見的黑暗裡,無邊無垠。
就在他感覺自己快要死去的時候,他隻感覺一股強大的力量將他從朝山道人的識海裡拽了出來。神識回到體內,他猛地大吸一口氣,睜開眼睛,發現朝山道人已經鬆開了他,鬱青池橫亙在他們中間,一把將他推了出去。
他張大了嘴巴,喉嚨依舊是痛的,幾乎發不出聲音來,他隻伸手去拽鬱青池,卻與鬱青池的袍角以分寸之距錯開。然後便眼睜睜看著鬱青池抱住了朝山道人,再一次自爆了。
渾身的魔氣衝天,衝入了朝山道人的靈台之內,朝山道人的身體痙攣了一下,想要推開他,卻被鬱青池死死抱住。
鬱青池的眼睛赤紅,滿是眼淚,眉眼間青筋凸起,直直地看著朝山道人,嘴角鮮血流出來,眼神卻更為堅毅。
“你以為,你能殺我?”朝山道人咬著牙,露出幾分猙獰的笑容來:“我會讓你知道,殺師之人,會付出何等代價!”
就在這時候,滿天金光普照下來,宴芳林仰起頭來,便看見韋芳等人從天而降。他眯著眼睛想要爬起來,卻因體力不支,再次倒在地上。
而匆匆趕來的眾人則眼睜睜看著朝山道人從鬱青池懷中落下來,白發飛舞,長袍簌簌。
劉鳳義縱身上去,將朝山道人抱在懷裡,急聲叫道:“朝山!”
朝山道人躺在他懷裡,瞳仁已經渙散。
劉鳳義登時麵色通紅,雙目欲恣,他雙指一並,靈劍飛出,便直朝鬱青池刺去,幾乎與此同時,韋芳怒道:“這魔頭欺師滅祖,斷不能留,如今他身負重傷,正是能了結他的時候!!”
眾人群起相應,一並而上,瞬間便將鬱青池團團圍住,但是不等眾人出手,懸在空中的鬱青池就落了下來,一個白色身影忽然搶先一步將他接在懷裡,那人頭戴白玉簪,外罩藍紗,玉樹臨風,英姿卓然,是柳梓楸。
劉鳳義怒道:“梓楸!”
柳梓楸緊緊抱著鬱青池,低頭去看他,卻見鬱青池已經昏死過去,身上半點魔氣也無了。
柳梓楸的嘴唇抖動了一下,抱著鬱青池,便躲過了韋芳的攻擊。
“還不快將這魔頭放下!”
柳梓楸卻緊抿著薄唇沒有說話,隻道:“他身上已無半點魔氣,靈脈儘斷,形同廢人了。”
其他幾個掌門師尊怔怔看著他懷裡的鬱青池,他們都是道門中人,一眼便看的明白,這鬱青池是自爆了。
“那又怎樣,”韋芳道:“不將他挫骨揚灰,如何對得起我虎陽山死去的眾人?!少廢話,將他給我!”
柳梓楸卻躲過了他的攻擊,抱著鬱青池便衝出了包圍,還未走遠,便被靈劍刺傷了胳膊。
他自幼便認識了鬱青池,成年以後,這友情就變了質,他心中愛慕他,卻從未明言過,自從鬱青池修了邪術,他們更是正邪不兩立,他雖不抱任何希冀,卻斷不能眼睜睜看著鬱青池死在他跟前。
哪怕這代價需要他付出他的性命。
宴芳林躺在地上,看著柳梓楸懷抱著鬱青池,與韋芳等人纏鬥成一團。隻是柳梓楸雖然是年青一代裡的翹楚,但他的法力哪裡是韋芳等人的對手,隻落得滿身血汙。
他掙紮著爬起來,生死存亡之間,他也拚儘了最後一點氣力,將神識探出,直接衝入了韋芳的識海之內。
韋芳身體一震,一劍便將身旁的一位道友打翻在地,他橫劍攔在前頭,對柳梓楸說:“快走!”
柳梓楸滿身血汙,愣了一下,抱著鬱青池便便縱身遠去。
隻是他受了重傷,沒走多遠便氣力耗儘,抱著鬱青池,直接墜入深淵裡去了。宴芳林眼睜睜看著他們落下,想要救他們一把,卻也有心無力了,神識被韋芳震出識海,半條命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