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鈴鐺(1 / 2)

王帳內,琉璃燈盞在紗帷投下千回百轉的光影。

案上的玉盞銀器均被掃落在地,打鬥的痕跡滿目狼藉。

“你鬆開!”

錦虞狠狠一掙,無奈雙手被那人反扣身後,隻得半仰半坐在案麵,動彈不得。

身子被迫這麼一挺,緋衣下少女的綿軟被描勒得妙曼起伏。

錦虞羞憤,凝脂的臉蛋飛紅:“流氓!無賴!登徒子!”

捏在手心的短匕突然被輕輕抽走,隨後脖上一涼,鋒刃已抵到了她細嫩的頸間。

錦虞倏地噤了聲。

自己的護匕有多利,她不是不知道。

刀刃在那人手中緩緩移動,停在了離咽喉半寸處,迫得她更後仰了些許。

錦虞生怕被一割破了血脈,咽都不敢咽一下。

耳後有溫熱的呼吸傳來。

他語氣如談論起居般輕巧:“嗯,接著罵。”

錦虞緊咬下唇,不敢再亂動了。

原先是想趁機手刀打暈他,誰曉得這人反應這麼快,反手便將她製住,最後她人沒逃出兩步,還這般姿勢跌在了案上。

更可氣的是,身後那人徹頭徹尾都坦然坐在那兒,在他麵前,她宛如弱小的兔子,隻有任他宰割的份。

她極力克製的慌顫顯而易見。

隻聽那人聲線慵然溫沉:“現在知道怕了?”

但他似乎也隻是嚇唬她,說罷,便將匕首離了她肌膚幾分。

沒等錦虞舒口氣,他手裡的匕鋒又落到了她側肩,沿著衣帛,一寸一寸,欣賞般慢慢滑過。

錦虞心中一駭,這時,她的領襟被刀背略微挑開。

男人打量須臾,慢條斯理道:“鱗針絲繡。”

一聽,錦虞心裡咯噔了下。

她緋裡衽口章繡花蔓,錦裳衣襈紋鸞凰金緣,那是東陵王族獨有的繡線紋飾。

他能說出來,一定也能猜到她的身份。

錦虞也不藏掖,扭過頭,眸底泛出恨意:“善惡報應,你們這□□惡殘暴之輩,必受千夫所指!我定會手刃你們的!”

她微側的臉龐嬌紅慍怒,那人略一靜默,突然輕輕一笑,將短匕丟擲長案一角。

“不必性急,你還小,以後有的是機會行刺。”

他的語氣總是古井無波,連溫度都不曾讓人感受到一絲。

但錦虞偏就聽出了挑釁的意思。

“你……放開我!”掙紮無果,錦虞諷道:“原來楚國的將領隻會躲在背後,怕不是嘴臉醜惡,見不得人!”

錦虞罵完,就兀自冷哼回頭,她氣不過,就是想逞個口舌之快。

白白折騰一通,最後還得被抓回楚皇宮去,想到這兒,錦虞便覺腦袋發疼,眼前恍惚了下。

她一籌莫展,手腕上的力道卻突然鬆了。

他放開了她。

錦虞一訥,反應極快,揚手探過短匕,隨即自案上躍起。

她輕柔的身子霍然反身一旋,刀鋒奪命,直直攻向身後人的頸部要害。

電光火石間,那人行雲流水般一偏,僅憑兩指之力,匕首竟就生生停在了他頸側,再進不得半分。

腕上那隻小小的玉瓷鈴鐺,伴了一縷劍風,從男人耳際輕輕擦過,蕩漾清鳴。

錦虞墨睫一顫,深知自己絕非他對手,欲跳下案麵脫身。

不承想,她右腳扭傷嚴重,先前還能強忍一時,這會兒她猛一踩地,腳踝驟然撕裂般劇痛。

“啊……”

錦虞眉頭蹙緊,雙唇一刹失了血色,腿一軟,便不受控地跌仰下去。

鏤金短匕“咣當”一聲掉落在錦毯上。

玉骨嬌軀徑直撞進了男人懷裡。

腰間一緊,他順勢扣住了她。

錦虞疼得額間沁出了層薄薄的冷汗,一時忘了去分辨他是挾持,還是好心扶她一把。

總之,他們之間距離陡近。

他剛剛沐浴過,一身白袍,幾絲微濕的發垂落胸前。

身上拂來淡淡的氣息,如若帳外清冷渺茫的夜,雪落無聲,孤清寂冷。

但他懷抱的溫熱,又像林間的微風暖霧,濯儘寒殤。

兩相不入的極致,在他身上卻毫不突兀。

心裡又開始莫名澀澀的。

錦虞緩了緩呼吸,竭力壓下這令她不舒服的感覺。

“投懷送抱?小姑娘,怎麼儘學些不好的。”

男人疏懶的嗓音似笑非笑。

錦虞一驚,慌亂抬頭,四目瞬息相對,她這才看清了眼前那人的樣子。

他膚色冷白,眉骨深邃,一雙桃花眼眸狹長,右眼尾有一點淡淡的淚痣。

雙眸略略眯起時,浮露一絲惑人的迷離,滿眼風流。

偏生那飛揚的劍眉如絲如霧,為這俊美的麵容,平添了三分乖戾,幾許輕狂。

男人垂眸凝視著她,淺褐瞳仁倒映出她的臉龐。

錦虞失神一瞬,很快便被滿心的羞赧吞沒,她繃著臉,揚手就要打他。

一出手,就被他捉住了手腕。

那一霎,瓷鈴鐺隨之碰撞出清悅的聲響。

玉珠子咣當,咣當……在他眼前悠悠搖晃。

他略掀眼皮,視線靜靜落在她白淨的腕上。

烏墨不知何時回到了帳裡,在錦毯上躺了好久,鈴鐺一響,它突然一下跳上長案。

一團白影從錦虞麵前倏地飛躥而過,她驚呼,眨眼的功夫,雕花手鏈便被它的爪子勾走了。

“哎……”

烏墨轉身就跳上了軟塌,窩在白貂裡玩弄著她的瓷鈴鐺。

“喂!”這貓根本不搭理她,錦虞掙了掙右手腕,秀眸直瞪它的主人:“還我!”

男人瞟了眼軟塌,眼底掠過一絲難以揣測的情緒,隨即又消逝不見。

他不動聲色,微挑薄唇:“唔,它喜歡你的東西。”

“你……”錦虞張了張嘴,氣得說不出話。

虧她先前還覺得這一人一貓有幾分彆樣,一定是上輩子同她有冤仇!

錦虞伸手去推他,他也沒阻攔,任她掙紮,然而她卻連站都站不起來。

坐在他腿上,她腦袋愈漸昏沉,呼吸弱了些,眼皮慢慢耷拉下來。

她好困……

從楚國皇城逃出來,到今日,她都沒有好好睡過。

她本該在那安靜的大殿,躺在煙羅帳下的雕花紫檀榻上,床墊以白玉製成,其上鋪就鸞鳳羅衾。

軟玉枕上一覺醒來,便有宮人為她更衣梳妝,備好膳食茶點待她享用。

而今,她卻是費儘心思地,在四處逃亡。

在一個溫暖舒服的懷抱裡,錦虞僵了一夜的身軀慢慢地虛軟了下來,周身的氣息催人欲睡。

她好想靠一靠……